踉跄向外走:“扶我-
把”
要冒充某个人,就必须自负担那人的恩怨风险。
神箭秀士在领州冒充九州冥魔,立即就引来飞虎公孙成大举前来讨债。
九州会的重要心腹,都知道真正的主人是神话秀士。
现在碰上另一个九州冥魔,不管是真是假,在心理上就感到不自在,溜走是唯一的选择,要和对方争辩,可就得贻笑江湖了。
巡捕偕同两位捕快,与自称九州天魔的大汉,并肩向街口走。
“在下余世贤。”巡捕笑吟吟地自报姓名:“在刑房有一份差事。”
县里的三班六房,刑房是治安单位,成员有一半是编制内的,比方说;巡检(从九品官)、巡捕(管束)、捕快(役),其他则是义务役的丁勇。
在江湖定位上来说,他们属于白道人士。指挥掌握,通常由县丞大人指挥运用办案缉凶。
“定一刀余爷。”大汉也善意地微笑:“精明干练,凤阳地区名捕之一,可惜老成持重,冲劲不够。他们有人知道你的底细,所以敢封锁城郊。”
“那是不得已的事呀!我不想”
“不想有人死伤,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们反正要走的。”
“你真是九州冥魔?”定一刀笑问:“如果穿上华丽的衣袍,就有五七分与那位会主相像。那位会主自称九州冥魔,所以开始我并没介意。”
“九州冥魔曾经为你们白道朋友带来困扰吗?”
“没有,所以咱们对他保持客气呀!”
“这个九州会主”
“我认为他是假的。你呢?”
“他能冒充,我为何不能?”
“老兄,不要。”定一刀诚恳地说:“要建立声望佳誉太难太难,需全力以赴;要砸商誉招牌,是非常容易的。九州冥魔声誉崛起,正道人士十之八九为他喝彩,你们大家有志一同冒充他,存心毁他的声誉形象,不好。这个狗屁九州会主的凶残作为,分明是存心伤害真九州冥魔的声誉,破坏他的怪杰形象。真的九州冥魔为何不站出来辟谣以正视听,实在令人感到不平。”
“这个九州会主,就是希望真的九州冥魔站出来,便可正式取而代之。这种事平常得很,既非空前亦非绝后。而且绰号相当的人也相当多,你怎能拍胸膛指责别人也用同一绰号?”
“说得也是。这个狗屁会主没透露姓名,真的九州冥魔也从没通名道姓,所以容易混淆乱人耳目。喂!你来了多久了?”
“连夜赶路,相当辛苦,辰牌末才抵步,还没弄清情势。你很危险,那个双头蛇阴毒得很,你那样逼他,我真担心他暗算你,所以”
“谢啦!我还应付得了。老兄,贵姓?”
“姓杨。”大汉揭掉贴在唇上的大八字胡,露出短短的小八字胡:“交给我,余爷,不要积极干预,以免枉送性命。严加提防,摆出强大的武力做后盾,吓阻他们在城厢行凶,就可以逼他们早离疆界。”
“我本来就作这种打算,不想牺牲一些弟兄逞强向他们施压。
杨老兄,需要了解情势吗?”
“我得进行打听”
“走吧!我请你喝两杯,咱们好好谈谈。”
“好哇!我是酒囊饭袋,叼扰你一顿,你是好主人,先谢啦!”
双头蛇和女皇蜂被摆放在树林里,有人帮他俩服药推拿,有人问长问短,一个个气愤填膺。
双头蛇内伤严重,气海毁了。那一拳真有鬼,不但震得内腑离位,而且把丹田穴的机能消去十之七八。
丹田穴部份看不出有何重要器官,只是一堆结构组织,与心肝肺完全不同,一旦组织紊乱,气海便自行溃坏了。
这是说,双头蛇的内功只剩下一两成残余功能。
再就是肩肿骨中间的脊椎也出了问题,督脉出现严重的阻碍。
那一肘下撞的力道不重也不轻,足以让这条蛇的头,永远无法保持正直抬起的功能,今后见人就低了一头,永远不能抬头挺胸作威作福了。
女皇蜂也好不了多少,右股骨裂,即使能有灵丹妙药让裂骨愈合,功能也大打折扣。
这表示日后走路一瘸一瘸地,极为不便不雅,休想再飞檐走壁,从一流高手降至三流,也不宜以花容月貌惑人了。
“孙大爷,那人自称九州冥魔,你相信了?”一位中年人郑重地问:“会不会是捕房派人冒充的?江湖的牛鬼蛇神谁敢冒充咱们会主?”
显然这人不是九州会的心腹,是新加盟的人,所以称双头蛇为大爷。
“不是我相信与否,而是不得不防这人混淆视听,令人迷惑难辨真假,欺世盗名并不是罕见的事。”双头蛇只好加以掩饰:“赶快派人前往唐村,向会主禀告经过。天杀的!这混蛋坑惨我了,我的内功”
“你的内功毁于一旦。”有人说风凉话:“你还有返回颖州安享天年的幸运,咱们这些人在为本会建树威望期间,天知道会有多少人抛头颅洒热血,有多少人可以见到本会壮大雄霸天下?早走早好,孙大爷。”
“好像你整惨了不少人,坑了许多人。”另一位仁兄说的话就难听了:“比方说,上次那个叫杨明的人,女皇蜂把他引给你,你用惨毒的手段,把他整得只剩一口气,虽然他逃掉了,天知道死在哪条沟渠里?如果算是报应,老天爷对你未免太过仁慈了。回到颖州安享余年,那就算得是洪福齐天了呢!真得好好感谢上苍对你特别眷顾,多烧香拜神佛感谢老天爷慈悲。”
“你们少说几句废话好不好?”一位瘦竹竿似的中年人,大声压倒喧闹的声音:“咱们不能在这里围堵了,堵也是枉然。要是捕快出动壮勇对付我们,那将灾情惨重,不但要牺牲不少人手,而且后患无穷,再不走可能就来不及了。”
“不能走。”双头蛇急叫,制止撤走的态度坚决。
“为何?”
“咱们在这里,并非以围堵为目标,而是虚张声势,掩护另一组人办事。咱们一走,另一组人的事就办不成了。只需派一个人回去传讯,其他的人务必待命行动。”
“要不要派人毙了那个假九州冥魔?”有人问。
“不必了。”双头蛇打一冷颤:“咱们没有人能对付他,我不想因此而误了正事,再被他废了咱们几个人,如何向会主交代?”
他心中有数,在场的爪牙中,的确没有可与九州冥魔一拼的人。
对方如果不手下留情,他哪有命在?他是一流高手中的高手,起冲突时抢先动手,竟然反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其他的人哪禁得起一击?
如果是真的九州冥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快了三倍。
唐村中的村民,一如往常活动,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平时似无两样。
借住的暴客们,一整天也不见有人在外走动,早上乘坐骑远出的人,入暮时分仍不见返回。
从外表看,似乎借住的人那个在i。
神针织女仍然囚禁在那家农舍的后堂中,看守始终保持两个人。
本来要在快天亮时,派人押送她前往宿州交与四海牛郎的,但九州会主临时改变主意,仍然把她留在原处,据说四海牛郎已绎不亦宿州,相可能住这条路上来了。
消息传递不便,经常发生行动失控的事故,速度也慢,不易应付突如其来的情势变化。
爪牙们都知道,会主亲自带队,指挥布阵擒捉两女,但却不知道他在何处坐镇。
其实他并没离开唐树,唐村巴布下了天罗地网,外出围堵的人是吸引有心人的疑兵,真正擒促主力,却暗布在唐村,一整天严禁潜伏的人不许外出露面。
他身边有四位得力随从,潜伏在村东的一家农宅内。
邻宅有另一组心腹,共有十二名男女。囚禁神针织女的农舍,则位于巷对面的一座农宅内,故意派了两个人在宅门附近走动警戒,作为引诱猎物的媒子。
四位随从是他的得力臂膀,也是他的贴身保嫖。
江湖朋友众所周知,九州冥魔功臻化境,出道三载,从没碰上敌手,那些被敲诈勒索的巨豪大霸,全是武功超绝的高手名宿,但一个个被整得灰头上脸,有输无赢。
飞虎公孙成,就是超级的高手,结果躺在床上近月,乖乖奉上两千两黄金破财消灾。
会主冒充九州冥魔,身边的保镖必定武功超尘拔俗,因此他走动时故意招摇,不会有人胆敢向他挑衅。
他的随从,是防止行刺的保护神,武功至少也与九州冥魔相等,九州冥魔不会选武功比他差的人做保嫖。
提前晚膳,以便夜间行动,夜幕刚张,五人已膳罢在堂屋品茗,没点灯火,往屋外看有助视线,可藉外面透入的微光活动不至不便,反正不会把茶灌进鼻子里。
“老大,诱虎出山引蛇出穴的妙计,有用吗?”一名随从喝了一口茶:“会不会估计错误?”
在人前,随从称他为会主;没有外人在场,则称他为老大,可知主从之间关系密切,情非泛泛。
“应该不会估错。”他的话其实并不肯定,虽则意思是肯定的。
“怎见得?”
“凌社主总认为这个织女,与九州冥魔很有可能有关连。在光州,事实证明有人暗助这女人,神出鬼没难见踪迹,除了九州冥魔之外,不会有旁人敢助这女人与社主为敌。小女人被擒住了,九州冥魔怎能不来救她?社主设计诱使九州冥魔出面,正好利用小女人有伏等他。他一定认为咱们的人,皆已前往南门布网,捉笑益尝的女儿,这里看守小女人的人不会多,正好乘虚救人,所以他会来的。三重网罗罩住他,他插翅难飞。”
“老大,你想到没有?”另一随从问。
“想到什么?”他惑然。
“毙了那魔头,凌社主会让你名正言顺,顶替九州冥魔接收名位声威吗?”
“这是原定的计划呀!
“那表示振武社与九州会,是兄弟的结盟组织了,社主会主的地位是相等的。”
“表面上确是如此。”他的嗓音有点走样“表面”两字说得有点勉强。
“而九州冥魔实质上的声誉威望,比四海牛郎高得多多,表面给人的印里如何?”
“这”他的话很难措辞。
“凌社主的看法又如何?”
“别说了。”他显得暴躁:“烦人。他娘的!似乎问题愈来愈复杂了。”
“老大,你不要故意忽视现实人生。”随从不肯住口:“神萧秀士的名头比四海牛郎低,这是不争的事实。一旦你的实质地位比他高,是祸不是福。你故意回避、忽视、装作看不见这问题,问题却真实地存在。他能让你取代九州冥魔,难道就不能另找人取代?”
“甚至他自己会取代。”另一随从说:“除非九州会站不稳脚跟,永远无法壮大。看投奔的人如此踊跃,九州会真可能前途无量,称霸江湖成为霸主,指日可待。”
“九州冥魔真可能被提前诱出来。”另一随从附和同伴陈明利害:“神针织女不论是不是诱媒的关键,冒充九州冥魔的计划,是老大你策订的,才是能把九州冥魔请出的妙着。擒住织女的人也是你。按理,社主应该肯定你的成就,肯定你是唯一取代九州冥魔的人选。”
“你们七嘴八舌徒乱人意。”神萧秀主拍拍桌子:“你们说得是否太早了?双头蛇那边传来的讯息,说那个自称九州冥魔的人,已经进城去了,无法查明下落,躲进城咱们无奈他何,不能求证真假。这人来了再说吧!当然我希望是真的,等真正成功之后,再作打算。”
“图谋须及早。”随从冷笑:“争名逐利,为自己的权益打算,图谋永远不嫌早,能早不能晚;晚了,不会有你的份啦!老大,真的须早作打算。”
“我会注意的。”神箭秀士呼出一口长气:“我目前所担心的是,如果布阵袭击失败,那混蛋亮出大嗓门,声称他是真的九州冥魔,要求和我单挑、假使他是真的,我我哪有胜算?”
“只有蠢蛋才会接受单挑。江湖道流行结帮组会,人多人强,那种武林朋友英雄式的单挑扬名上万决斗,早就不时兴啦!咱们百余名一流高手,穷追两个小女孩,如果咱们不打出九州会的旗号,咱们还有脸站出来充人样?”
“噪声!”神萧秀士突然低呼:“对面好像有动静,我看到屋角有物闪动。”
斜对面的农舍,是囚禁神针织女的地方。
相距约三十余步,暗沉沉景物难辨,门外的两名看守一动一静,静的一个不知藏身在何处。
“是警哨在动。”已到了门分探首外望的随从低声说。
每一个时辰换一次班,两个看守,两个警哨。
这是说,一天之内要换十二次人,可知藏身在屋内的爪牙,人数相当可观。
而从外面观察,屋内似乎罕见有人走动,不可能有大批人手留驻,真是冲入救人的好机会。
“也许我一时眼花了。”神萧秀士说:“但仍然得警觉些,我总觉得有点心神不宁。”
说了一大堆涉及名利的切身话题,心神不宁理所当然,心中的波澜难以平静,切身的问题谁也难以丢开。
五人不再闲聊,留意外面的声音变化。
负责警戒的人都潜伏在暗中,有情况发生该可以听到信号。
神针织女不再摆放在桌上,搁在堂屋的壁角下。囚禁在后房不易照应,也不易让前来救援的人发现,没有人来救援,一切安排岂不落空?因此把她摆在明显位置上,让前来救援的人早些发现,甚至在门外派有警哨,堂屋内点了两盏茶油灯。
天黑了,新换班的中年女看守对她还不错,有耐心地带她到屋后方便,洗了一把脸,回到厅喂她吃了两角大饼,喝了一碗水。
她追蹑四海牛郎期间,表现可图可点。
她的事迹,已在江湖流传,受到高手名宿的重视,获得甚高的评价。
连假九州冥魔神箭秀士,也对她刮目相看,一天中不但没受到苛待,而且受到大半看守的尊敬。
经过一整天的折腾,她已失去制造机会脱逃的兴趣。看守太严,两个看守寸步不离轮流盯牢她,她的一举一动皆无所遁形,一切要求对方一概不予置理,除了真正内急需要方便之外,休想离开堂屋活动。
她知道不会有人来救她,那位一直在暗中照顾她的老前辈已经不在了,可能受了骗赶到宿州去找九州冥魔,而九州冥魔却在这里。而且,这个九州冥魔是假的,她和那位老前辈都受骗了。
她被擒住之后见到九州冥魔,才知道那是一个冒牌货。
她,是唯一与九州冥魔打过交道,而且在斗智上占了上风的人。重要的是:九州冥魔曾经赞美她。
目下她落在假九州冥魔手中,为了自身的安全,她不能揭破对方的假面具,对方不会让她胡说八道,宰了她灭口是唯一的结局。
也许,那位老前辈仍在附近逗留。九州冥魔在这里,那位老前辈或许不曾受到愚弄赶往宿州。
这也许该算是一丝希望吧!人是靠希望活下去的。
“你们准备晚上押我走?”她草草填饱肚子,试图探口风。
“不知道。”中年女看守和气地说:“到底要如何安置你,以及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是什么,坦诚告诉你,我不知道。即使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
“我知道你们的职责”
“你不会知道,至少并非真的知道。”女看守收拾餐具:“你一个刚刚出道的孤身闯道少女,不可能了解结帮组会的内情。会有会法,帮有帮规,没规矩不成方圆。把一大群无法无天的牛鬼蛇神,组合在一起争名夺利,所用的凝聚力,决不是仁义道德。那种什么同心协力行仁仗义老古董,早就不时兴了。等再过一些时日,你才真正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但愿我还有日后。”她叹了一口气:“哦!捆了一天,我的手像要废了,能不能松一些”
“不行。”女看守摇头拒绝,将餐具放在壁根下:“你只要不作徒劳的挣扎,就不会勒住血脉。小丫头,知道逆来顺受,活的机会要多些,痛苦也减轻些。”
逆来顺受,暗示些什么?这世间活得艰难,能打掉牙齿和血吞逆来顺受。也不见得活得容易些,痛苦也许反而剧烈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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