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国寺要入尘世为大周留下一丝血脉。”老主持面无波澜,心静如水。所谓佛门净地,却也不是不染尘埃的。到底身在尘世,不曾化劫,哪个能避得开五谷杂粮,凡尘俗世?“大熙皇帝,是天命真龙,也是大周血脉,却因为后期的杀戮跟狠戾气息,子嗣缘薄。我只有用毕生修为,从异界寻来一个不在五行之内不被命数约束的女子,如今尘缘已了,也该送她离去了。”
“可是如今皇后被人使了离魂之法,且陛下已经张贴皇榜遍寻奇人异事查探此事。如若被人利用,只怕会重蹈蜀中雲唐帝之事,到时候明君心智皆乱,/宠/信妖人,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啊。”空无低声劝说,出家人慈悲为怀,如何能行下这种扰乱天下之事?
现在因为护国寺,天下能人异士,甚至番邦那些邪教之人,都想来一试。他如何能眼看着不管?
出家人不可妄言,可也决不能为了一己之私陷害她人。当初,主持师兄一意孤行的将女施主的魂魄接入傅家嫡女身上,如今怎能再凭借无双修为,再次扭曲了女施主的命数?
小千世界与大千世界,万不可因护国寺名声而毁坏。
想到这里,他低低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正说着话,一个小和尚神色慌乱的跑了进来,修为不曾到家的他还未入殿,就已经高喊出声,“主持师傅主持师傅,咱们寺庙被官府的人围住了,许多师兄弟都被押了起来......”
这厢话还没说清楚,殿外又连滚带爬的跑进一个小和尚,“主持,后面长生殿的七盏灯隐隐就要熄灭了,那颗灵石也不再发光。咱们寺里的圣物舍利子,也突然蒙了一层黑灰。”
开始的话,已经让老主持睁眼,后面的话却让他险些跌倒。佛要度化人,可曾害人?舍利子为佛门圣物,是千百年佛教供奉的,何曾蒙黑?
小和尚愁眉苦脸的等着主持跟长老拿主意,却不想突然看到大殿佛面有泪落下。当下吓的跪在地上喃喃做课。
外面熙熙攘攘,寺庙之中的武僧别说不敢轻易对禁卫军跟官家对抗,便是偶有摩擦,也不敌那些曾跟着贺晟睿在战场厮杀的官兵。
不过一个时辰,护国寺中已然是哀声哉道,甚至就要见血光了。
“师兄,佛光蒙尘,你狭隘了。我佛慈悲,慈悲为本,方便为门,方为大乘菩萨境。”空无摇摇头,淡淡开口,看着外面带着煞气大步而来的冷峻男子,面露仁慈祥和。
男子身带冷风,眉宇之间帝气萦绕,一入大殿便迫的人后退一步。就算是修为高深的空无,也忍不住念了一句佛号。
这就是那个以雷霆铁血手段,稳定了大熙内外的年轻帝王。可也就是殛毙太多,损了太多人的寿命,他的福运也被黑气索绕。虽然不是死相,但也不是生相。
“阿弥陀佛,是老衲着相了。”老主持颤颤巍巍的往前两步,他并不是骇于帝王威严,只是消耗过多,失了精气。他自小参佛,侍奉佛祖近百年,如何不明白空无的意思?又怎会不震惊于佛光蒙尘,昭示他的偏执?
索性,还未到绝路。
“不如虚无大师给朕解释解释,为何朕的皇后会多日不醒?佛道两家,难不成虚无大师的意思是,佛家却又阴私,不若道家博爱坦荡?”贺晟睿表情生硬,语气可谓恶劣。
任谁知道,自己的妻子是被所谓的护国寺院取了魂魄,都淡定不得。
“皇上息怒,此事与他人无干,是老衲不忍扰乱命数轨迹,才做下的。皇后娘娘一年之前,已是必死之相,借人重活依然是逆天改命,身负恶果......”
虽说自知有错,可到底是异世魂魄。历来帝王疑心重,不若在最后,为二人解了最后的结。也算是,为了弥补女施主跟病弱的大皇子。
本想着,如何贺晟睿都不会毫无感觉。谁知他说完后,贺晟睿不仅没有惊诧,更是为了他嚼舌多有不悦。
“你的意思无非是皇后不祥,危言耸听。莫说皇后是凤命之身,就算她来历不明,难不成朕天子之气还压不住那点所谓的不祥瑞?”贺晟睿端坐在佛前,毫无敬意也无过多的表情。
虚无与空无相视未语,原来帝王比他们想的更莫测,竟然早就知道皇后已然并非原身。一直隐而未发,只是因为他觉得不在意皇后的来历。
或许,他们当真小看了此人。能成就大业者,又如何会轻易被外力左右了心神?
更何况,现在帝王查到了护国寺,只怕能忍到现在,已经是为佛地留了脸面。若真的失了理智,只怕早就以藐视皇家的罪过处置了他们。
最后,虚无与空无合古刹长老毕生修为,解开了离魂之法。刹那间,舍利子无尘,长生殿灯火摇曳。
“皇上,宫里传来消息,说娘娘醒了!”吴明德热泪盈眶的疾步行至贺晟睿身后,几乎哽咽着开口。真是谢天谢地,不用再担心皇上受不住了。
闻言,贺晟睿倏然起身,也不管殿中正在佛香之中念诵缥缈佛音的极为长老。
相较于傅清月,别人与他何关?
只是,急忙离去的他不曾看到,在梵音停止的瞬间,几位大师面上赫然沟壑交错,身形佝偻恍如寻常年迈的老者。
几乎同时,傅太傅跟傅丞相眉目紧蹙的从书房出来。之后傅家管家以为皇上跟皇后娘娘祈福的名义,向护国寺代主持添了五百金的香油钱。并且,承诺三日内,为寺院中的佛祖菩萨重塑金身。
旋即,不过十日的工夫,天下皆知,皇后娘娘是受了奸人所害,幸得护国寺几位长老相救。更是传出的皇后娘娘手持凤签,为人仁善的话。
都说,名声是人说出来的。有皇家跟护国寺两厢加持,何人还敢妄言皇后娘娘福薄,才会在生下大皇子后陷入昏迷?
贺晟睿匆匆忙忙赶回宫中,跟阵风似得直冲凤栖宫而去。一入寝室,就看到面容消瘦,还没恢复力气的傅清月靠在床辕之上,哄着怀里的小豆丁玩耍。
不过一息,他的脸色就有些发黑,不善的打量了一下被包成个福娃娃的儿子,然后伸手把人挤到了床榻里侧。
“你才醒了,别被儿子压倒。”贺晟睿表情放缓,看着撅着屁股到处拱来拱去傻乐的儿子,脸上明显带着嫌弃。
想他霸气威武,清月也是高贵美丽,怎么就生了个傻兮兮的儿子?一眼看不见,就能把口水流一身。
一旁的奶娘看的是心惊胆战,不过瞧见皇上虽然看似野蛮,但为大皇子擦拭的动作却极轻柔,她高挑着的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不过是个孩子,哪会压到了?再说了,我儿子,就算累着我也欢喜。”有了孩子的傅清月,多了母亲的温柔。
看着同手同脚对着贺晟睿捣乱的正乱拍乱啃的儿子,她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填满了一样。
“这几个月,辛苦你了。”傅清月歪头,看着眉宇隐约有着肃穆痕迹的男人,伸手拆了他的发带。
挽发结发的情谊,她许是明白了一二。
两个人,一个别扭的低着头迁就另一个。一个费劲的拿着玉梳为另一个打理长发。偶尔搭话,却也没有任何矫情的表白。
仿佛,那个严厉、冷漠的男人,并不存在。
“为了你,也是值得的。”贺晟睿握住傅清月的一只手,嗤笑道,“最初的时候,我是真怕你再也醒不过来。偏生,又害怕那些造谣的人攻歼你,让你的魂魄不想回来......真是恨不得把所有的暗卫,全部派出去搜集那些多舌官员的罪证。”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觉得有些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