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她好忙啊……”秦鸣呆头呆脑地应了一声,手下无意识地搓着球球的毛,小柯基眯着眼睛委委屈屈地呜咽了一声,小幅度徒劳地躲着他的手。陆远书垂下眼,轻声说了句什么,转身回了屋里。
逞强、顽固、不要命?秦鸣茫然地看了眼关上的房间门,他不知道陆远书说这三个词的意思,却能根据孩子敏锐的知觉发现陆远书不大高兴,忍不住又晃了下脑袋。
大人的世界真复杂,噫。
沈琼宁这趟出门目标明确,拦了辆车便直奔电视台。这次门口的保安依然是上次的那两个,总算对她印象也比较深刻,没有过多为难她。进了电视台后按说去几楼都是要登记的,不过她毕竟也曾在这个体系里工作数年,两个月前还和这里的大部分人天天打照面,进去之后估计不少人都以为她是有什么事情回来交接一下,一路居然没被什么人拦着。
不过也正因为路上一切顺利,到达目的地时她可把对方吓了一大跳。主编错愕地看着敲门之后走进来的沈琼宁,指着她一脸惊讶。
“呦,稀客啊,还能想起来回来看看老上司?”
“瞧您说的,来看看您不是应该的吗,不过我这手里没带礼,您别嫌弃就行。”沈琼宁关上门,笑眯眯地坐到了主编的办公桌对面。主编不相信地看着她,眼中明显写得是你再编一个看看。沈琼宁失笑,索性开门见山,客气而又直接地进入了主题。
“主编,这次来是想问您个事儿,我当年的《新闻背面》那条新闻被押了几天,您还记不记得?”
“记得啊,怎么不记得。”主编砸了咂嘴,神情中多少带着些萧索惋惜的意味,“可惜了啊,没赶上最好的时机。你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有个细节之前一直没往那方面考虑,现在突然想起来就多嘴问一句。”沈琼宁微笑着答,指节在办公桌下悄然握紧,“我那个时候上交了节目素材,结果实时新闻硬是拖着审核了四天,当时以为肯定是审核的事,现在想来,那条新闻真的是被审核的人压下的吗?还是……在走这一步之前,就有人提前向别人泄密了?”
“你的意思是?”主编面色微变,看了她一眼,“都过去这么久了,当时的各种记录都早已被覆盖抹平,现在考虑这个是不是太迟了?”
“那个人想要我死啊。”沈琼宁定定地看着主编,神色冷静到漠然,“今早刚被警/方救出来,我要不是命大,您以后就再也见不着我这个不成器的丫头了。”
“什么?!”主编悚然而惊,仔细地看了她两眼,见她确实眼底下青痕严重,神情也带着掩饰不住的憔悴,就算有夸大成分,恐怕也不是信口开河,于是定了定神,皱着眉看向沈琼宁,“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可能没法给你提供什么线索。查起来的确很难,你可想好了。”
“没事。”沈琼宁摆了摆手,笑了一下,“我也不打算往深查,就问萧曼几个问题。”
“你打算做什么?”主编问。
沈琼宁看着他,慢悠悠地笑着不说话。主编本来还在等着她的回答,过了几秒突然脸色微变,显然是已经发现了他这样的反应,几乎与等同默认无异。两个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沈琼宁到底辈分上查着一截,这又是她亦师亦友的长辈,率先摆出了比较缓和的态度。
“主编别紧张,我只是想给她做个采访。”她平静地说。
“只是这些?”主编不太相信地看着她。
“不然呢?”沈琼宁反问,“我也找人把她绑架一下?别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不是,让我找我也找不到人啊。”
哪赶得上人家的人脉门路广。她在心里补齐了这一句,相信主编也同样心知肚明。
得知沈琼宁没有更大的打算之后,主编总算稍稍松了口气。沈琼宁现在是报社的编辑,对电视台的制作组来说,接受一个采访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况且沈琼宁既然敢从他的路子上走,肯定是没打算搅和个腥风血雨出来,不然他难免也要受牵连,他对沈琼宁对他的尊敬还比较放心,对方恐怕也有让她安心的意思。
叫萧曼来也就是一个内线电话的事情,没多长时间后萧曼便面带喜色地应召而来。被采访意味着她节目做得好,有影响力,萧曼不像是别的幕后人员那样艰苦朴素,进来时显得花枝招展,脸上的笑容也甜蜜而愉快,不过在见到沈琼宁的那一刻,所有的喜悦和开心都骤然间被收了回去。
不光如此,她看上去显得有点惊讶,甚至惊恐。
她毕竟先天后天都不是个演员,心情重大欺负时情绪难免会展现在面上。她这样的惊恐从何而来,沈琼宁心知肚明,无非是见她好端端地站在这儿觉得不可思议。沈琼宁笑了笑,礼貌地站起身,朝她轻柔地做了个请的姿势。
“萧曼小姐,我是这次采访《新闻深处》的记者,我叫什么大概不用介绍了?”她主动站起身走过去,对萧曼伸出一只手,微笑地看着她,“合作愉快。”
萧曼绷着脸看她,慢慢伸出手,和她轻轻一握。
她们心里都明白,这一握之后,这场较量便已经开始了。
————随章附赠超萌小剧场,————
☆、第六十二章谋而后定
电梯上的数字稳稳地向上升,这个时间,电视台所有的人有已经进入了有条不紊的工作状态,电梯门开开合合,将踌躇满志的人带去又带来。沈琼宁和萧曼分站在电梯的两个角落里,毫无交谈,平时都算得上是长袖善舞的人,现在却不约而同地沉默着不说话,彼此都缺乏作些表面功夫出来的性质。
都快打起来了,你死我活的关头,唱戏给谁看呢。沈琼宁眉毛都没有向上挑一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萧曼眼角余光瞥见她八方不动的侧脸,轻轻咬了下嘴唇,一双眼没有焦点地乱转,同样是默不作声,气势上却莫名弱了一筹。
她的心的确是乱了。
明脑液这桩事从头到尾都是她搞出来的,自从那次她去向沈琼宁挑衅,却反而被沈琼宁压在墙上讥诮地揭了短之后,她便坚定了沈琼宁这人在台里留不得的想法。她本来寄希望于《第一步》表现糟糕,她从中间适时推一把力,没想到《第一步》竟然黑马地成了一档全民称赞的口碑节目,让她心中最好的解决办法顿时打了水漂。
为了能将沈琼宁弄走,她也算煞费苦心。
在背后活动关系为沈琼宁的节目塞一些帮倒忙的摄像和导演只是个开始,沈琼宁有多硬气全在她的预计范围之内,让她和这些人交个恶也是好的,得罪了这些人风光时多半不疼不痒,落魄时却一定会被加倍地报复回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就是这么个道理,她就是这样的人,也喜欢和同类人合作,各取所需,容易掌控,一切尽在计划中。
包括后来的明脑液签下温筝、找记者为这个广告的负面疗效做社会版专题,都在她的预料之内,然而她万万没有预料到的是,在她的这些后续计划刚开了个头的时候,沈琼宁竟然不战而逃,一封辞职信递上去,潇洒地炒了朝华电视台的鱿鱼。
处心积虑要对付的对手而今自己消失在视线中了,看上去似乎是个值得高兴的事。
然而她不高兴!她又恨又怕,被心里的恶念折磨得要发疯!
有些看不顺眼的人,只要消失了就让人觉得开心,但对于那些眼中钉肉中刺,若不能亲自手刃便终归不够痛快。尤其是沈琼宁离开了电视台后并没有一蹶不振,在办公室稍作打听便知道她不过是离开体制去了更自由些的报社,同事们谈及此时都觉得再正常不过,部分人更是隐约露出了几分艳羡之意,惋惜自己没有知名报社的门路。
这个事实让她几乎要疯了。
她在沈琼宁的手下待过,了解她的能力和手段,心里对她几乎是如鲠在喉。她本以为两年半前是她的大获全胜,没想到时至今日她还能卷土重来,在她的痛处再戳上一刀!萧曼暗自咬牙,心里半是恼火还是害怕,还有自己不愿意承认的恐慌。
昨天晚上不是跟自己说把沈琼宁绑架了吗?为什么她今天好端端地出现了?!
萧曼心念电转,一瞬间已经想了许多种理由和应对方案,模拟了无数次她有惊无险大获全胜的过程。直到有个声音突兀地打断她的凝思,萧曼一惊,抬头看了一眼。
沈琼宁已经迈出电梯,正回头看着没动地方的她,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眼睛一转,忽而朝她轻轻地眨了下眼。
“萧曼小姐,没人在背后撑着都不会走路了?”沈琼宁笑吟吟地问。
“管好你自己吧。”萧曼回过神来,冷冷地哼了一声,做出一副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走出来,沈琼宁放下按住电梯门的按键,后者合上门继续向上前行。沈琼宁左右打量了片刻,露出一个笑来。
“我好着呢。”她自言自语般说,声音却放得很清晰,“不用被人当蠢女人利用,人生价值得到了充分肯定,每天都过得开心。”
“你什么意思?”萧曼猛然转过身,瞪着她的视线不自觉间已经带上了些许狰狞。
迎接她的不是沈琼宁微笑的脸,而是手机冷冰冰的后壳。
“这表情真好。”沈琼宁翻回拍好的照片看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再看向萧曼时眼睛稍稍弯起,笑得颇为愉悦,“您继续,最近手头新的表情包太少,见人都不太敢直接上去聊天了。”
萧曼一时语塞不知该作何表情,难得空白了几秒。沈琼宁越过她悠悠地向前走,萧曼回过神来,脸色又有些难看:“你知道在哪儿吗你,乱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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