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精致豪华的主屋,里面的灰尘落了薄薄一层,触手之上,便是几个清晰的指痕。李-瑾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脑子又不甚清晰起来,用力地拉着小厮的衣领,质问大吼道,“她呢?她在哪儿?你们把她藏哪里去了?”
“主子!您是说夫人吗?夫人不是已经在两个月前,便,便难产去了吗?”小厮终于发现了李-瑾精神的不妥了,他竟然不记得柳嫤已经去了的事实,他的记忆竟然还停留在很久之前的时候。
那时候的柳嫤只是被诊出了天花,然后被安置在乐阳居里治疗而已。江城那两个孩子也还没有出事,她也没有听到那个噩耗,更没有因此而早产,最后难产而亡。
“啊!”血水,孩子,死胎,棺材......一样样东西不停地出现在李-瑾的脑海里,塞得他头昏脑涨,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梦境,忘了什么事已经发生,什么所谓的挽回之举只是幻想。
“瑾儿!”秦王妃匆匆地赶来,见李-瑾从癫狂中又变得沉默,悲戚得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才好,只是一个劲地擂着他的胸口,一句一句地质问,“她去了,你也就不要再活了吗?!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和你父亲,你这样怎么对得起你的孩子?!”
秦王妃又伤心,还很后悔,因为柳嫤那事,少不了她的责任在。好好的在江城安住着的两个孩子,怎么会突然便消失了,然后又被发现溺亡在湖畔呢?那是她一时造的孽啊......
“孩子?!”李-瑾突然便不能再继续欺骗自己了,他捂着脸,无助地哭泣,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她是真的离开了自己。不过,她还留下了一个孩子!
“娘,孩子在哪儿?”李-瑾的心揪成一团,一抽一抽地痛,他打起精神来,想要看一看柳嫤留下的孩子。
“奶娘,快!快把孩子抱过来!”秦王妃稀罕这个孙子稀罕得紧,凡事几乎都是亲力亲为的,只有把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这时候,那个孩子就被抱在奶娘怀里,就在不远处。
“阿古!”小婴儿睁着大眼睛,看了一个生人,也没有哭,只是一直看着李-瑾,嘴角上还不时冒出几个晶莹的口水泡泡来。
“呜呜......”李-瑾又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地哭了,直到怀里的婴儿也跟着大哭起来,他这才又破涕为笑。
那一日起,秦王世子终于不再终日沉溺于自己的哀伤中了,他开始亲自照顾儿子,每日教他说话,和他说那些关于自己和孩子娘亲的事。
京城的贵女们开始蠢蠢欲动,许多的美丽姑娘都想要做世子儿子的继母,不过,李-瑾身边却再未出现过女人的身影。如今的秦王世子,每日除了帮助皇帝处理一些事务之外,别的所有时间都给了自己的儿子。
有时候,李-瑾也会一个人关在书房里,难过地看着一些信件,不过最后他还是默默把这些藏着许多信息的纸张烧了。怨自己的娘亲吗?是怨的吧!如果不是她,那柳嫤的孩子们不会出事,那么柳嫤也不会出事的吧?
可是,自己怎么能怨生他养他的娘亲呢?她一时想岔了,对那两个孩子下手,不也是为了让柳嫤可以一心一意地留在京城里,把心全部放在自己这个儿子身上吗?而且,她最后还叫人住手了的,她也没有想到两个孩子最后还是出了事了......
李-瑾突然间看淡了一切般,每日定时地吃饭睡觉,然后定时地去看望孩子,还有父母请安。只是,他余下的所有时间,却把自己彻底关在了书房里开始作画,疯狂地作画。
画中出现的始终只有一个人,一个杏眸琼鼻花瓣唇的女子,她或嗔或笑,或喜或怒,种种表情,种种不一样的神态姿容,无一不是栩栩如生,恍如真人一般。
李-瑾最喜爱的一幅,是她穿着水红色襦裙的那一幅,佳人眉开眼笑,细看却发现她的眼神里似笑非笑,似不笑又像在笑。那一抹神韵惑人,简直便像是真人站在了自己面前。
花费许多日子,李-瑾又向匠人学来了装裱,以及给画纸封上一层油衣的技巧,把这一幅美人图彻底保护了起来。人们说,秦王世子又痴了,竟然爱上了一幅画,变得茶饭不思,为画中的美人儿消得人憔悴了。
如此,一晃眼便又是两年过去,然后有一日,李-瑾倒下了,甚至吐了一口血,满目的生无可恋。
秦王妃万分悲痛,终于告诉了儿子一个可以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娘骗了你,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那一刻,李-瑾的双眼终于又焕发了光彩......
李-瑾开始寻找隐居起来的柳嫤,从京城到江城,从北到南,只是还是没有她的消息。
李-瑾开始蓄起了胡子,精神也变好了,更甚至偷了秦王妃最宝贝的小男孩,带着牙牙学语的儿子亲自来到了江城。一日,他正坐着船在月亮湖中打算去赴知情人的约见。只是他一直绑在身后的画卷,却一个不小心,被风刮到了湖上......
他弯下腰想要把画卷捞起来,却突然发现了一条小道。在圆月湖和弯月湖的交接地方,竟然有一条小道,那里的青山绿水间,隐隐还有一丝袅袅的炊烟升起......
她就在那里!李-瑾突然便有了这么一个感觉。她在那儿!他的心这般指引着自己。
船夫用力地划着浆,很是意外地对李-瑾说道,“哎,老夫在这湖上划了一辈子的船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地方!不过我听先祖说过,这里是有一处避世的桃花源的,不过一般人看不到!小郎君,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对此,李.瑾笑了笑,有些苦,还有些乐......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小道上走了许久,转过几座山之后,一个安静的小村庄出现在众人眼前。
李-瑾抱着孩子,往村头的一家走去,那院前的水井边上,一个素衣罗群的女子,正在逗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她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追逐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其乐融融。
女子听到动静,抬眼望来,李-瑾只觉得她那一双杏眸水润又清亮,脉脉含情......
(正文完)
☆、番外集
(-)属于女配的前世今生——林知淑篇
林知淑觉得自己的前半辈子,都是一场悲剧。
很小的时候,父亲去世了,然后母亲得知了这消息,也带着还未曾出世的弟弟,离开了人世。她那时候也才六岁吧,不过刚懂事不久而已,突然便失去了此生最亲密的亲人们,家中只剩下一个不通俗事的叔父。
叔父林长盛是个痴情风月醉情诗词的男子,在父亲还在的时候,叔父这样的性子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是当顶梁柱的父亲去后,一家之母的母亲又去了后,叔父这性子便很不合适了。
不过两个月,林家的家产就被那些远方的亲戚们占去了,这些人口上说着好听,是要给他们管家,是来帮他们叔侄俩的。可是这被族人们保管的家业,从此之后,却再也没有回到原本的林家人手上。
母亲的娘家是京城里的,在母亲去后,外祖母派了人来接自己,那时候的林知淑好像突然间便长大了,不,也不能这么说,应该说是就此远离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北上京城的时候,林知淑像个小大人一般,这么对年长自己十几载的叔父说道,“叔叔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不要把银子全给了别人,要自己收着知道吗?”
虽然人小,可是后院那些丫鬟婆子们的话,林知淑也还是知道的。她知道叔父把大部分的家业都交给了别人,下人们还说,叔父是个无情的,在兄嫂不过去世不久,就又和戏子伶人们混在了一起......
林知淑知道,叔父也是不想这样的,他还曾经偷偷地交给自己许多银票,还告诉她要藏起来,那是叔父给她保住的嫁妆呢。还在京城来人的时候,细心叮嘱她一定要听从外祖母的话,并且不能再使小性子等等。
叔父是个好人!林知淑一直都知道的。
北上京城很远,林知淑跟着母亲的丫鬟——木楠和木槿姑姑,一路上也不算是难捱,母亲的奶娘郑嬷嬷也是和蔼的,只是她总是在哭,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情绪。
车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京城,林知淑也就此开始了寄人篱下的日子。
外祖家不大,而且外祖父的官职在京城里很低,加上要养众多的庶女小妾之类的,外祖一家的生活慢慢变得清贫。那些姨婆婆们和庶出的小姨们,总是想要她把藏起来的银票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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