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剩下的一半眼看也保不住。总得想个法儿,把货换成钱啊。入他娘的,把老子们当犯人关。
朱掌柜青年时本是骠局里的骠客,行的是刀口上的买卖。后来自家娘子非让他弃掉刀捉起了算盘,托关系进到彩福瑞。凭着他进退有度察言观色的机灵劲儿,终于在五年提了二掌柜。其实这二掌柜也非他莫属,因他这个至小就定了亲的娘子,后来受雇唐家,成了唐家大公子的奶娘。
朱掌柜心道,或许正是因为这层关系,加之他又会点拳脚功夫,所以老爷这次才放心把大公子交给他的吧。大公子文上没有出息,从小酷爱武艺,在老爷眼中,长子等于是废了。太太一片慈母心,想让儿子远离江湖上那些游侠儿,逼着他从商。太太娘家祖上就是靠蚕桑起家,既然考不了功名,只能让儿子好好学点本事守住家财,进绸缎行吧。只是,大公子可是唐家谪长子啊。
“老爷真是狠心,彩福瑞头一遭跟着商会走商西域,竟然真的让我把大公子捎上了。”
朱撑柜颇感责任重大,万分小心,真是越小心越出事儿!还没走到阿拉哈巴德就被堵住,眼见马车越来越空,要卖的货少了一半,钱袋非但没鼓,反而还瘪了下去。
幸亏大公子武艺出众,比他高的不止一星半点,早早地就逃了出去,隐藏在外面探听形势。不然,他们就是关在笼里的糕羊,啥时被宰了都不知道。
朱掌柜总听自家娘子说大公子的好话,他从来就没信过一句,认为娘子老记着小时候的事,妇人之见,也不知道人是会变的。他自己有眼睛和耳朵,这大公子平时就是一副玩世不恭放荡不羁的败家子样儿,把唐家珍藏的罕见药材说送人就送人;怀揣着大把银票四处求师,每次一走就是半年,成天地不着家。婚事也一拖再拖,还出言不逊,终于败坏了自己的名声,把好好的闺秀也给拖没了。
但是这次出来,真是让朱掌握另眼相看。大公子处变不惊临危不惧,仨月以来,非但没给他找麻烦,反倒是帮了不少忙。朱掌柜这时才相信娘子的话,对她信服不已。
可是一想到眼下的境地,他扯着自己早已散乱的发髻:“这这这....这叫什么事儿呀!”
“咕咕!”
朱掌柜猛一顿,踱个不停的脚立即收住,赶紧跑到帐篷边上把重箱子挪开。
男子非常没有风度地钻进来,还没站稳,朱掌柜就问道:“大公子,有消息吗?”
唐轩之没回话,直催朱掌柜给他弄水。趴了大半夜,早就渴死了。
他一口气喝下,定了定神:“高人的徒弟不见了。”
朱掌柜焦急的脸上已是一脸菜色:“怎会?”
唐轩之摇头,他又怎么知道,没道理跑了,一定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明天我继续去等,兴许是晚上我走后离开的。”
朱掌柜看见自家公子许久没能睡个好觉,人早瘦了一大圈,脸上涂得乌漆漆活像个本地西戎子1,还穿着怪迷怪眼的衣裳,那个心疼劲儿就别提了。
恨不得抽自己一把掌:“都怪小的不好!误信了那倒霉蜀商的话,想着回京的时候顺道去乌思藏收毛皮,要是走海路,哪有这档子事儿。”
唐轩之一口吐掉嘴里的咖喱饼子,由感而发:“这怎是人吃的东西!”又道:“不能怪你,更不能埋怨人家,蜀商之前走过几趟都没事儿。此地本已安宁好几年,战争是临时爆发的,只能怪我们运气不好。”
朱掌柜何尝不是这样想,又重新拿起一个饼子递给大公子,不吃不行,难道等着饿死。说道:“多少填补一点。公子吃过后赶快去睡,天亮前小的叫你。”
话音没落唐轩之倒头就躺在了崭新的货堆上,很快打起呼噜。
朱掌柜又叹了一声气,拿过被子给他盖上。商人最忌吐这种哀气,可他至从来到印度就没停过,哪还顾得了那些忌讳,如今都混成阶下囚了。
次日奥拉蒙家。
巴依今天被艾米辛催着去找夏枫,她认为人要是一疏远,关系就淡了,况且要是万一夏枫有个好歹呢。巴依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他振了一回夫纲:“你这没见识的女人,小姑娘才刚走,怎么着也等她忙完再说。你以为我没有悄悄打探,哈特这两天净在镇上买货,人家那边没出事,正忙着呢。”
艾米辛本想说回旁遮普邦的事情,见巴依发了火,便乖觉地闭了口。故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蛋赶紧放开,跟他“玩游戏”。
巴依果然来了兴致:“上床!”
......
两天后,拉贾尼的坐驾事隔三天又停在奥拉蒙家门口。
“第一批货哈特已经拉去卖了,夏枫姑娘让我送点过来,给你们尝尝鲜。”问道:“猜猜这叫什么?”
巴依直吸鼻子,刚拿在手里就碎了。
拉贾尼鄙夷地教训道:“别乱碰,这可不是飞饼裹起来的,很脆。”
巴依心说你当我傻呀,飞饼哪有这么深的颜色。小心握了一根塞进嘴里,果然是嘎吧脆,惊叹道:“第一次知道萨卡纳和鸡蛋混一起后吃起来这么香。”
艾米辛提醒丈夫:“少爷问你这叫什么名字。”
拉贾尼想起还有个女人在旁边,破天荒地也给她递了一根,艾米辛作势惶恐地接过。
“当然是叫蛋卷了,对吧?”巴依说着又伸手去拿。
拉贾尼志得意满的神情瞬时变了,没料到真让这家伙蒙准了一半。示意什克放下装蛋卷的筐子,说道:“这叫拉贾蛋卷,以我的名字命名,而不是我的姓。”
代表的是你个人,而不是家族。巴依顿时明白,肥头点不停心里却直冒酸话。不过,只要拉贾尼得势,他这跟屁虫巴依也有好处呀。忙瞪大眼睛装得无比兴奋:“以后能吃到美味的人都会感谢少爷您。对了,少爷您打算卖多少钱?”
“夏枫说这个得用绵布包起来,不然会软,软了是另一种味道,没脆的时候口感好。”拉贾尼提醒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并没回答巴依的话。
他刚一走,巴依就啐了一口。而艾米辛却吃不下手里的蛋卷,推了推巴依:“三少爷现在应该和夏枫相处很愉快吧。”
“怎么可能!”巴依不以为然:“拉贾尼是什么人,是你们这的刹帝利呀。他能尊重夏枫?再说,夏枫很看不上他,跟我们一样。”
他自认了解夏枫,清楚她跟其他女人不同。为了救人连卢比都可以作诱饵用,葬别人的母亲敢拿出身上仅剩的钱。救朋友的妹妹也是不遗余力,多少钱都舍得花。根本不是一个计较钱财的女人,少有的大气。
想到这里便对欲开口的妻子说道:“你跟姐夫他们说说,夏枫就算不能让我们赚钱,也会记得我们的情,别老是盯着人家。”
“你!”艾米辛有点生气:“姐姐他们不是为我们好吗?你以为姐夫就差那点钱?”
这话倒是真的,巴依没有反驳。私心里仍然有些埋怨,姐夫表面低调,不知道存了多少卢比。听到自己心里冒出这种想法,又自言自语道:“唉,再多也是他的。”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