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周文瑜骇然推了康临一把,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这种低级错误你怎么可能会犯?”
康临无视他的师兄,朝我微微一笑,“这个消息要想走漏出去不难,只要有买天山曼陀的主顾来铺里吵一架,闹上衙门,自然臭名昭著。不过草民这药铺就会损失白银近千两……”
我道:“双倍,本宫赔偿给康老板。”
康临道:“若是那个买了天山曼陀忘魂散的买主来找草民的麻烦……”
我道:“这一点,康老板还需要担心么?”
康临低头笑了一笑。
周文瑜左瞧瞧,右看看,气急败坏的跺脚:“你们在说些什么?怎么老夫完全就听不明白了?”
我拢了拢袖,对康临道:“话已至此,本宫便不多留。”
康临长揖:“恭送公主殿下。”
我的脑中乱麻麻的,只记得那个面孔,那身蓝衫,那个微笑,那温情,那些看似祥和的美好都在慢慢的幻化成杀戾。
当浑浑然拖着脚步回到府邸桥窗前,看到暮色下宋郎生站在水塘边,那火红的官袍随风猎猎飞扬,仿若天空的云霞一路烧下来,红的耀目……我眼眶一阵酸涩,不论有多少宫斗党争,不管有多少暗潮汹涌,不知还有多少真真假假,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回来,回家。
宋郎生见我回来,大步走上前来,皱眉道:“你身子未好,又瞎跑去哪了?”
“我……”我勉强笑了笑,“我出去散散心……”
宋郎生稍稍弯下腰来,用手掌抚住我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热,松了一口气,我看他如此这般,心底涌起一股热浪,甚至茫茫然的担忧,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他该怎么办?
一夜平静。
只是在第二日,京城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浪。
京中第一大药铺同安堂涉嫌贩卖多种假药材被京师衙门拘押,不少此前买了药材的顾客都纷纷跑到同安堂搅个天翻地覆,此事很快传遍大街小巷。
这两日,我蜗在房中调养身子,几乎没有踏出过府邸。
到了第三日夜,我从睡梦中醒转,独自一人到了西华门君平街的一家宅院前,宅子的下人替我开了门,我从回廊里直入主人卧房,匿于屏风之后。
这间府宅的主人自是康临,今夜亥时,京师衙门的府尹会以证据不足将其释放。康临在京城有三座宅院,从衙门出来,必须通过一条官道,才能辨别他今夜到哪栋府宅留宿。
也就是说,从确认康临今夜会在哪留宿,到抵达这里,距此时此刻,最快也要半个时辰。
我静静等候。
这是我下的一场赌注。
我赌第二个买了忘魂散之人,会在第一时间来找康临,问那颗药丸里放的究竟是曼陀罗还是天山曼陀。
事关人命,他必定心急如焚,必将亲自确认。
甚至会趁康临回到屋中就提前等候。
只是他再早,也早不过我。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我让京师府尹放出的一个迷雾,联同康临。
如果这个人,是我毫不认识之人,那么,我中的十之八九便是曼陀罗。
如果这个人……
刚思及于此,侧窗咿呀一声让人推开,一道黑影飘然而入。
来的比我想象的还早!
我屏住呼吸,听着此人轻轻迈着步伐,感受到他离我愈来愈近。
我心如雷鼓,一个不觉呼吸重了两下。
那人倏然顿住脚步,“谁?”
我咬紧发颤的牙关,抽出握在手中已久的长剑,缓缓从屏风踱步而出。
>那人脸罩黑纱,竟也持剑,一个反手,剑刃直指向我:“你是何人?”
我前进两步,迎着月光映照进来的地方,在他的面前,露出真容。
那人浑身剧震,急急倒退两步,不等我说些什么,就要往外直掠而去。
“这儿,里里外外都遍布了我的暗卫。”我将手中的长剑转移了一个方向,停在暗处一条悬在半空的麻绳上,慢条斯理道:“这条绳子上系着一个铜钟,只要你踏出这个门口一步,我便割断绳索,钟落地响,所有暗卫就会现身,到时,你插翅难飞。”
那人闻言果然伫足,我沉声道:“你这种反应,必是与我相识,我为何在此,你应也想明了吧。”
那人没有吱声,没有回头。
我道:“把你的面罩摘下来。”
那人岿然不动。
我冷冷道:“你今日总是难逃此劫,毒都敢下,罪莫非还不敢认么?”
屋外树叶沙沙潇潇,他没回答,唯有一片漆暗。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我的手几乎酸的快要握不住剑柄,那人终究抬起手摘开面纱,转过身来。
明月缓缓蔽入云中,屋中一片黑暗,一个恍惚间,他的面容朦胧飘忽,难以辨认,然而当阴云涌过,明亮的月光清晰的打在那张脸上,一时间,我花了眼,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再也动不了一分一毫。
他举剑指着我,唇角微微一勾,说不上什么表情:“你的暗卫再快,也快不过我,我若要挟持你走,你亦是无能为力。”
哐当一声,我的剑终于从湿热的手心脱开,狠狠的砸在木地上。
“居然……真的是你……”
“……宋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