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普通的洗发水。”顾霜枝一口气说完,堵住了对方所有可能的后话。
“那行吧。”最后那几个人也失去了耐心,叫来一个小伙子。
她眼睛虽然看不见,可耳朵却灵得很,那年轻的小伙子拿剪刀时轻微的手滑,都被她收入耳中。
轻叹一声,这是见她这里没什么生意好做的,就找了个新手来打发啊。
她心里明白,却也没点破,就这么等了十几分钟,一切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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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霜枝摸了摸头发,大致觉得还行,就跟那小伙子说了声谢谢。
“麻烦你带我去买单。”她微笑着,摸到了她的拐杖。
“好……稍等。”那小伙子挺规矩本分地,轻轻托着她的手肘,引导她慢步走到前台。
“一共98。”前台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
气氛蓦地转为微妙的沉默。
片刻后,又补了一句:“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现金。”顾霜枝从包里拿出钱包,抽了一张一百块的钞票递给前台。
一瞬间,有人握住了她手上的钞票,往她手里塞了回去。
是那个给她理发的年轻小伙子。
“姐,对不住,跟你说实话,我没给你剪好……”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额头,“这儿的刘海,被我剪坏了……对不起,这钱我们不能收。”
“你说什么?收不收是你说了算的?”前台姑娘一听,急了,立刻对他横眉竖眼。
“我会跟店长解释的,大不了,她这钱我出了。”小伙子年轻气盛,还就跟她杠上了。
“哟,你才来上班几天啊,你就敢跟我横?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店长?”
顾霜枝感觉到气氛不对,把钞票往小伙子手里一塞:“不要紧,我挺满意的,没事。”
那小伙子大概是刚入社会,心肠挺软的,被她这么一说,就更不好意思了。
她听得出他低着头,话语间满是内疚:“实在对不起啊,姐……”
“没事,麻烦你了。”顾霜枝莞尔颔首,“那我走了。”
那前台收了钱,阴阳怪气地喊了声:“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门口,身后又隐约传来训人的声音:“让你给个瞎子剪头发都这么难?剪坏了装作不知道不就行了,你特么是不是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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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点小事并没有影响顾霜枝的心情。
她缓缓走到电梯边,猫着腰,凭着记忆找了会儿按钮。
这时,有只手赶在她前面按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顾霜枝闻得出味道,是刚才理发店里的小伙子。
“我送你下去。”他的语气淡淡的,仿佛受了些挫折。
顾霜枝笑道:“谢谢你啊。”
他挠了挠头:“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问题。”
一想到这小伙子年轻率真容易得罪人,待会儿回去肯定免不了又受人欺负,心头一酸,问他:“你今年多大?”
“过完年就20,怎么了?”
“其实你不必把大好青春浪费在这里,你还年轻,学点自己喜欢的东西,比什么都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剪头发?”
“我眼睛虽然看不见,可这里……”顾霜枝指了指心脏的位置,“看得比谁都清楚。”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小伙子陪她走进去,给她按了一楼,继续答道:“姐,你人真好。”
“人好?”顾霜枝微微抬了抬眼皮,忍不住轻笑出声。
“嗯。”小伙子的声音里带着生涩,“这个你拿着。”
下一秒,她的手里,多了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我说了,我很满意,你不用赔我钱。”
“你拿着吧,要不我不安心。”那小伙子别扭地挤出一句。
狭窄的电梯里,微凉的僵持。
“那如果我看得见呢?”她提出假设,“还会不安心么?”
那小伙子没回答,似乎是怔在了原地。
电梯门再次打开,顾霜枝朝身后的人挥手:“好了,不用送了,我走了。”
过了会儿,听到后面传来迟疑的开口:“那……你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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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不清多久了,也忘了,她究竟是怎样渐渐习惯了别人的同情和额外的照拂。
如果看得见呢……
顾霜枝抬起脑袋,迎着渐次入冬的瑟瑟寒风,试图回想颜色、光线和画面这些印象混沌的东西。
那个方向,应该会有泛着冬暄的暖阳。金色的,算不上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