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头,莫莫卡往自己的嘴里灌了口酒。
“自从队伍解散后,她就一直以独行游侠的身份执行任务。没有人保护,她的危险性可想而知。”矮人术士呼出了一股带着香料味的呼吸,“而且,她不像我一样。她太善良了,善良得有些愚蠢。她会去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这会带来什么,你我都很清楚。”
“……”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可从你离开队伍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
“……!”
卡尔特握持酒杯的力度陡然变大,让玻璃酒杯的外壁上绽出了数道蛛网般的裂纹。
“生气了?那我就闭嘴了。”
“……还有呢?”
“库什提亚,七年前在一次雇佣兵任务时踩中陷阱,没活过第二天。”
“……”
“康雅,在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溺水……我想想,这大概也是七年前的事情。”
“……”
“最后是夏卡,我在五年前见过他一面,那是我在见到你之前最后一次看到以前的队友。他现在去哪了,我不知道,但应该已经不在赤鸢王国了。”
“……”
“所以……就是这样。”莫莫卡晃荡着酒杯,叹了口气。
矮人的酒量超群,但几口烈酒下去,她的脸颊还是已经开始泛红:
“有时候,我也会很怀念他们——你也是吧?”
“……”
“他们有的人不该得到那种结局,但不管迎来何种结局都只能接受,这就是冒险者的宿命。时过境迁,这时候再难过也没有意义。喝吧,卡尔特,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喝酒了。”
“咕……”
卡尔特看了莫莫卡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所有液体,然后将已经在破碎边缘的酒杯摔到一边,再拿过了另一个酒杯,倒满。
之后的十分钟里,没有任何人贸然出声,只有莫莫卡和卡尔特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就好像它是世界上最甘甜的美味。
终于,当一小桶烈酒完全见底后,打着酒嗝的卡尔特总算在程芸紧张的注视下,拿起手边的小刀,切下了一块烤得焦黄的羊羔肉,将它整块塞进了嘴里。
鲜嫩多汁的羊肉被牙齿割裂,咀嚼,咽入食道。
一块,一块,又一块。
直到……
“咳——”
直到感觉喘不上气来的他捂着胸口,跪倒在了地上。
“食物,有问题……”
因为事先遣散了所有人,除了在场的四个人外,没有其它任何人发现这里的异状。
而在第一时间,倒在地上的男人并不认为食物中的毒药来自于房间中的旧友。
“那些厨师……干了什么?莉莉芭。去……叫我的卫兵。”
“不用了。”
“什么……”
卡尔特愣了愣,然后紧紧攀住了桌面的边缘。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想问为什么。但话未出口,他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愚蠢和苍白。
“是你……”
“嗯。”莫莫卡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是……这很合理。雇佣兵……各为其主。”
“雇佣兵,各为其主。”
重复了一遍卡尔特的话,莫莫卡缓缓走到他的面前,然后捡起了落在地上的餐刀。
明亮的烛光下,沾着油脂的银色餐刀亮得有些晃眼。
“我负责制定计划和提供毒药,塔玫菈小姐则执行了这一切。”
“……呼……”
卡尔特瘫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因为毒菌粉的药效,他的手已经无力再抓住桌缘,也不足以让他再伤害到房间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去给卡特里克·白斑卖命。但一旦你站在了错的一边,那你所做的一切就都将随着死亡变得毫无意义。”
“我……”
卡尔特努力调整着呼吸,想说些什么,但毒素已经让他的意识因为缺氧开始涣散。
“是……接下来……”
“没有接下来了,卡尔特……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摇着头,矮人术士在卡尔特的面前蹲了下来。即使卡尔特保持坐姿,他的身高依然比她要高出很多。
“……”战士的全身都在颤抖,“塔莉……”
“塔莉跟我说过,她其实也喜欢你。”
“为什么……”
“她也向我问过,你为什么要率先离开。”
“……”
“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当时真的哭得很伤心。”
“…………”
“后悔了吗?不用这样。至少,她还在冥界等你。”
“是……”
“是的,她在等你。”
“……”
面色绀青的卡尔特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口气。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