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谢敛抱着,按到了窗沿下。
屋外夜风撕扯树梢,有人进来的声响,脚步声十分嘈杂。然而屋内暖意融融,宋矜从耳朵尖一直烧到眼角,烫得鬓角渐渐湿润,眼尾泛红。
“有人,抱歉。”
宋矜听见谢敛说着,便松开了手。
她骤然间失去了依托,险些摔倒,勉强靠着墙稳住身体。但心口砰砰乱跳,耳边也一阵阵嗡鸣,宋矜几乎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指尖发软,冒出细腻的汗。
刚刚骤然的接触,几乎在她脑海中无法抹去。眼前的谢敛也微微皱眉,似乎想要替她做点什么,却始终只能垂手在三寸外,静静看着她。
“谢先生。”宋矜气声道。
谢敛指节微绷,低声回她:“好些了吗?”
这样近的距离,宋矜几乎能感知到他的呼吸。
她既觉得虚浮无力,想要被谢敛扶一把。又觉得如芒在背、冷汗涔涔,只好垂着眼避开他的视线,竟然连怎么回答也不知道。
好半天,眼前的青年终于有了动作。
他将袖子递到她手边,并不看她的眼睛,恪守规矩到近乎隐忍:“沅娘,牵着它站起来,不要害怕。”
宋矜也有些发呆,愣怔看着一截袖子。
似乎在记忆中,也曾有谁这样与她说过。但这样浅淡的记忆,更像是一场子虚乌有的梦境,让人疑惑它存在过。
她不再回想,伸出指尖攥住了袖子。
谢敛走在她前面,挡住了迎面而来的猛烈山风,宽大的衣袖也就微微拂动。
踩着谢敛的影子,一直到马车边。
他却并不进去,守在马车外叮嘱道:“披上衣裳,坐着歇一会,我就在帘外。”
宋矜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有些没由来,隐隐嫌弃谢敛啰嗦。但又披着厚氅衣,忍不住想要和他说话,想了半天终于开口道:“谢先生,你与我说说话。”
谢敛默了默,道:“好。”
她才骤然想起来,谢敛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但谢敛确实开口,与她说一些事情。
有些是在翠微书院读书时的见闻,有些则是他外任时听过的逸闻。说到后来,谢敛似乎也没什么可说了,便与她说些各类读过的书。
宋矜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时而问些莫名其妙的话。
谢敛总是短暂深思,很快回答她。
一直到宋矜对自己都有些不耐烦了。
她才岔开,说道:“子时应该要过了,为何是丑时?”
“他们下的蒙汗药,最迟只到寅时。”谢敛说道。
宋矜原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又想起来,谢敛虽然调回京都没多久,在刑部侍郎的位置上却如雷贯耳,算得上是十分妥当。
她还要再说话,青年却道:“沅娘,我们要出发了。”
宋矜心口一紧。
果然,驿站外隐约传来马蹄声。
至于驿站内,也有房间次第亮起灯来,时不时传来怒骂声。
宋矜不知如何逃。
但谢敛已经扬起马鞭,带着马车骤然朝着烂墙冲去。几乎是眨眼间,那道看起来完好的墙壁,轻轻松松便被扬起的马蹄踹散。
她抓紧了身下毛毯,伏在车窗前。
借着飞扬的车帘,她看到谢敛的神情透着几分凌厉,仿佛早已规划好了一切。
越是如此,
宋矜反而生出不好的预感。
第36章相思引(九)
月色下,接近荒废的官道杂芜丛生。
不止是身后驿站,外头的树林间都亮起灯,响起阵阵嘈杂,惊飞的夜枭阵阵啼叫。
马车颠簸,宋矜只能抓紧车壁。
身后有羽箭破空声,刹那间铮然钉穿车厢,堪堪擦过谢敛的侧脸。
宋矜心口狂跳。
她躲在车内,撞得头晕目眩,只能听见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
原本黑黢黢的山道,四处亮起火光。
宋矜的视线变得模糊又嘈杂,分辨不出帘外有些什么。她忍不住思索,从此处到有人烟的住所,恐怕有数十里之远,逃出去的概率低之又低。
这一点,谢敛不可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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