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这么说,宋矜甜甜地笑道:“我也快学完了!但还有几个字学不会,我觉得好难,可阿爹骂我笨。”
少年漆黑的瞳仁瞧着她,认真道:“你这么小,便快将千字文学完了,怎么能算是笨呢?”
宋矜也苦恼道:“我也觉得我不笨。”
少年温声说:“我尚未学完。”
“那就好。”宋矜松了一大口气一样,她苦恼地说,“阿爹天天说谁家的谁谁谁都学到四书啦,逼着我快点学。结果到了秦叔叔面前,又……又那样……”
少年好奇问:“怎么样?”
宋矜学着宋敬衍的样子,轻咳一声:“沅沅是我珍爱的小女儿,学不会便学不会,我对她一贯是没什么要求的……”
话没有说完,宋矜便笑起来,少年也跟着莞尔。
两人坐在树影下,并肩说着小话。
童言无忌,声音尽数传到了屋内几个大人耳中。秦既白听宋矜学宋敬衍,听得捧腹大笑,好一番挤兑。
笑够了,才捋了捋胡须,说道:“子守的儿子倒是极好的品性。方才文淑还说,沅沅一见面,就抢着要这孩子做她的小夫君呢。”
章永怡道:“小儿女的话,岂能当真?”
“正是小儿女的话,才更可信。”秦既白给自己倒了盏茶水,一面喝一面说,“若是等她长大了,你瞧她见着了喜欢的,好意思告诉我们这些老东西么?”
宋敬衍道:“去去去,谁老了?”
“我这学生,我瞧着是极好的。”秦既白说。
宋敬衍眼皮子都不抬,“配我沅沅,还差远了。”
秦既白也不恼,只说:“虽说他读书不大通,但却是个极其认真的,小小年纪思考问题已经比许多大人还要深入了。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再差,也不会是个轻浮浪荡之辈。”
宋敬衍想了想,还是道:“倒也不是我嫌弃别人,只怕这孩子和子守一般的牛脾气,将来与夫人合不来。我的沅沅是什么性子?这样招人喜欢,还是要找个知冷知热的……等等,现下想这些未免太早了些。”
章永怡也瞧着远处垂眼看书的少年。
他说道:“虽然做事专注,我瞧着倒也不算执拗。”
但想到少年的父亲,章永怡到底没有说些什么。
少年的父亲秦恪,是朝中出了名的牛脾气,极其执拗偏执。但也因此,和其夫人的关系极其不协调。
远处树下一双小儿女不知道说到什么,齐齐笑起来。
原本不够言笑的少年都弯了弯眼睛。
宋矜从荷包里拿出糕点来,分给身侧的少年,说道:“我也经常学不懂,特别不高兴,但吃一点甜甜的糕点,就觉得又能再学一点了。”
少年接过她的糕点,小心翼翼吃了一口。
梅子糕又酸又甜,很好吃。
谢敛瞧着眼前的少女,原本因为学不懂的苦恼,顷刻间便消散了不少。而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袖子里抽出叠好的练字纸。
“这是我练的字。”
“阿爹说,若是学不好知识,有一笔好字也不错。”
谢敛的视线落在纸上,小女孩的字很工整,偶有笔触可见风骨。他认真瞧着这一手漂亮的字,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什么书?”
“是欧阳询的。”小女孩笑说。
谢敛默默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
小女孩问:“你喜欢?”
谢敛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那我送给你我的书帖。”小女孩站起来,便要朝着自己的书房跑,却被少年抓住了手腕。
“不必。”
他看着摊开的纸张,“这个就可以。”
听见他这么说,小宋矜有些扭捏。阿爹和哥哥都教导她,女儿家的笔墨不可以传出去,可眼前的哥哥是秦叔叔的学生,应当不算是传出去吧?
如此想着,她点了点头。
又眼巴巴凑过去,低声道:“你不要让我阿爹晓得了!”
少年温声应好。
谢敛将她的字折起来,放入袖子里。等到女孩被丫鬟叫走,他才一个人起身,朝着书房走去。
他翻找了一会,找出一本欧阳询的帖子。
开始对着帖子练起来。
秦既白发现时,有些讶异。
他这个学生天资并不如何,太过死心眼,学东西不知变通。往日教他读书,也是教什么学什么,从未自己去钻研过什么。
如今自己有心去学,反倒比他教的成效还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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