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姝看着她,弯腰朝她伸手掌,戚容怔住,迟疑地将手搭上去,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女帝。
她说:“朕就算要徇私,也该是偏向你才对,况且,太医署只负责治病救人,当然是能者居之,若论资排辈,无人潜心打磨医术,如何能救治更多的人?”
“所以,你不必留有余力。”
戚容才刚刚站起来,听着姜青姝的话,连日的委屈齐齐涌上心头,本来她能忍受,如今却双眼发热,鼻尖酸涩。
“臣明白了。”
她哽咽着,复又跪了下来,认真叩首道:“臣此生能遇到陛下,是臣之幸。”
仅此一句。
戚容起身告退,离开东宁宫。
等她走了,少年清润的嗓音才响起,“臣终于明白,为何陛下身边的人都如此忠诚能干了。”
姜青姝回头。
崔弈含笑立在月下。
青灰色的衣袍衬出如竹般的挺拔身姿,露出来的脖颈修长如玉,笑如清风,真真是对得起这“竹君”的封号。
少年温柔道:“因为陛下是明君,能以德行让他们信服。”
她没有应答,目光落在他白玉般的指尖握着的竹笛上,“你也会吹笛。”
崔弈点头,“臣通晓音律,会的乐器颇多,不仅会弹古琴,也能吹笛。”
“朕之前只知道兰君会。”
兰君燕荀。
这个人已经因为家族获罪、又大逆不道口出狂言而被关到了冷宫里。
崔弈抬脚,徐徐走到她面前,低眼认真地望着她说:“因为臣听说陛下从前时常听先君后抚琴,以为陛下只喜欢听琴声。”
别人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及君后。
只有他敢。
她语气喜怒莫测,“你倒是不避讳。”
“臣没什么好避讳的。”
这少年坦然地笑,双眸弯弯,“君后抚琴给陛下听,是为了让陛下高兴,臣亦是。若是连这份心意也藏着掖着,那人活着该有多憋屈呐。”
说罢,他将手中竹笛置于唇边,缓慢吹奏了一曲。
轻雾蔽月光,一曲穿凌霄。
姜青姝闭目倾听,夜风微冷,笛声空灵悠长,隐隐带有萧杀苍凉之气,沉浑大气,变化万千,不自觉间,好像被带到了更广袤无垠的天地间。
头顶的落叶似乎听得懂笛声,沙沙而落,扑向在少年的袖间,点缀着灰青色的广袖。
一曲毕,余音经久不散。
姜青姝睁开眼睛,对上一双清润如墨玉般的眸子,温柔地凝望着她。
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却吹得出如此笛音,真真是出类拔萃,令人惊艳万分。
她露出笑容:“真好听。”
少年手持竹笛,微微莞尔,看了一眼天色,“风大了,似乎快下雨了,陛下先进屋罢,臣再吹给陛下听,陛下想听多久都可以。”
“好。”
她转身进了屋子。
崔弈缓步跟在她身后,不忘交代身后的宫人,“没有传召,任何人不许打扰我和陛下。”
……
很多人都惊觉自己低估了崔弈。
侍奉的宫人们低估了,同在后宫的侍君们低估了,赵家人低估了,甚至是他的父亲崔令之,都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儿子。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也许不需要确切的理由。
但喜欢可以有无数个理由。
认真的说,崔弈很讨姜青姝喜欢。
他很有分寸,从来不说她听了会不高兴的话,不做她不喜欢的事。
他背后,站着崔家。
清河崔氏一族门庭显赫,门生众多,但历代只出文臣名士,不出武将。
其实最令掌权者忌惮的,还是兵权。张瑾之所以让她如此忌惮,是因为文武勾结,太平时期没有文官在背后支持的武将,极其容易被卸磨杀驴。而赵家在文官集团之中势单力薄,为何能和张瑾僵持抗衡,就是因为暂时没有人能找到机会削他们手中兵马。
为了防止藩镇割据的现象,赵家手中掌握的兵马分布并不集中,北衙禁军之中有一部分,地方州郡、重要关隘之中也有。
但也因为分布过散,君王和宰相很难找借口裁干净赵家兵权。
说来也是好笑,赵家能有这样难对付的局面,当有赵玉珩的一份功劳,毕竟入宫的前四年,赵三郎根本不信帝王家,为了保全家族,逐步做了很周密妥帖的布局。
而现在,后位空悬。
后宫事务纷乱,人心未定,早就需要一个可以暂时做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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