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弈就干脆做养生滋补的药粥,至少他花的这份心思,是别人所没有的,陛下对待忠诚的臣子都那般好,自然是个体谅旁人的君主。
她慢慢喝粥,崔弈便一直在边上看着。
他沉思片刻,主动道:“陛下,臣这几日处理六宫事务,下令削减了各宫的开支,但顾忌贵君肚子里的皇嗣,便额外准许景合宫一切份例照旧,只是方太医令年事已高,方太医既要照顾家中父亲,又要负责贵君,总有疏漏之处,臣在想,要不要多加派一位太医照顾贵君?”
姜青姝闻言,微微抬眼。
瞧瞧。
这就开始了。
她一边饮粥,一边语气平淡:“竹君说的有理,只是此事,贵君之前早就与朕提过,他孕期敏感多疑、处处小心,信不过其他太医,方太医最近医考表现优异,医术上也是足够的。”
崔弈:“是臣考虑欠周。”
她笑了笑:“你也是好心,你比贵君行事更为稳重,后宫事务交给你,朕很放心。”
崔弈听到她肯定自己,心中暗道:陛下直接毫不拐弯抹角地说他比赵澄稳重,就相当于是在明面上直说,觉得他很适合继续执掌凤印。
看来父亲说的没错,陛下是真的中意他做君后。
赵澄就算是真孕又如何?陛下终究没有被他抓牢。崔弈现在还不适合太过主动,等他做了君后,才可以一步步离陛下更近,届时,他也未尝不能像先君后一样创造帝后佳话,也助家族一臂之力。
崔弈心头高兴,含笑垂睫,“臣也只是为陛下分忧,臣入宫之前,父亲叮嘱臣许多次,要全心全力侍奉好陛下。”
“看来崔卿往日对你的教导很用心。”
姜青姝看着对方稳操胜券的样子,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笑容不达眼底。
崔弈立即道:“父亲对陛下忠心耿耿,臣自然也是。”
他的言语间,还是一心向着家族的。
姜青姝又和崔弈说了一会儿话,崔弈便告退了。
他离开之后,邓漪才说:“臣有些看不懂了……”
姜青姝抬头看着她,“看不懂朕为什么还要捧他?”
邓漪点头:“陛下今日又这样直接称赞竹君,只怕没一会,那话又要传得人尽皆知了,陛下帮他这样造势,再这样下去,如今后宫之中,只怕无人能阻碍竹君封后了。”
邓漪坚信,姜青姝并没有真的想让竹君做君后。
这方面,邓漪最了解陛下,当初她刚来御前伺候的时候,因为利用职位之便和朝臣走得近,就被杖责得丢了半条命,从此她就明白——在君王跟前,你可以不聪明,也可以犯错,但唯独不可以弄权。
内官尚且不能勾结朝臣,更别说后宫干政了。
贵君任性些陛下都能容忍,但竹君太聪明,对朝局都了如指掌,想走先君后的老路没有问题,可惜他面对的不是一个需要外戚帮助的傀儡皇帝。
邓漪说完,就听到陛下笑着说:“你说的对,后宫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从一开始,朕就没指望宫里有谁能争过他。”
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灼钰,瘦弱单薄的少年乖巧地倾身,伏在了少女的腿上。
这少年一直很安静,像一只蜷缩着一团任由抚摸的小狗,睫毛的阴影静静地覆在脸颊上,像蝶翼一样微微颤动。
没有人知道,他心思活络着,一直在听女帝和身边的内官说话。
邓漪:“宫里没有……陛下难道是指……宫外……”
姜青姝但笑不语。
———
回宫之后,崔弈继续调查赵澄。
他调查得很细致,但是,他在后宫的势力有限,又怕动作太大引起陛下的注意,所以,他必须借助一些更强大的力量。
正因如此,他才跟张司空提赵澄。
张司空势力庞大,想调查一个小小的赵澄,简直易如反掌。
张瑾听崔弈提醒,的确留了心,这个孩子已经碍眼太久了,不能再留,所以,他吩咐人去调查赵家和整个太医署是否有来往,很快查到,有一部分较为年迈的太医署老太医收了一部分贿赂。
这些人暗中操纵考题、泄露答案,助方嘉石升了医丞。
崔弈查到了蛛丝马迹,推测出了结果,但拿不到证据。而张瑾直接动用权势对他们家族施压,令其不得不亲口承认。
紧接着就是确定赵澄没有怀孕。
方嘉石出宫回家的路上,忽然被人迷晕,醒来时已置身荒郊野岭。
方嘉石怎么都想不到,居然有人敢劫持宫里的太医,怕是不要命了。
当他看到黑暗中缓步出现的张司空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张瑾走到他面前,半蹲下来,看着被五花大绑不断挣扎的方嘉石,嗓音冷淡,“给你两个选择。”
“交代来龙去脉,或者,今日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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