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别说,还真有这可能。
人鱼哼了一声挺直了腰,审美奇异又怎么样,她还不是拜倒在他的孔雀绿鱼尾下。他果然是统一了审美的神颜人鱼。“你现在承认我是第一美人鱼了?你以前可从来不服。”
那人鱼干笑两声,“这不是你出道的时候营销铺天盖地,我有逆反心理吗?”
“真的,到处都是你的新闻,我上个学都要被逮着问八百回是不是认识你……”
“……”验证了真假后,人鱼赶紧结束通话,忙着找回记忆还来不及,哪有空和这帮损友扯皮。
“东稻雨,”他小心翼翼地问她,红眼珠水洗过一般,看起来真有几分像他佩戴的珍珠兔子了。“是你囚禁了我,还是我囚禁了你?”
“……咳咳,你为什么这么说?”东稻雨都做好被人鱼逼问的准备了,没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惊涛骇浪。
能不能别顶着这么无辜的神情,问这么要命的问题?
“他们说我喜欢得恨不得把你藏起来……”人鱼觉着损友也许误中了真相。
很可能他喜欢东稻雨远甚于东稻雨喜欢他,因此缺乏安全感,交出守心鳞后怕自己姿态太低,又反悔收回。
人鱼方才仔细摸了一下,守心鳞并不完整,在边缘处有细小的缺损,分明已经拔下过。
至于东稻雨入水后的情状,可以解释为她是个混血人类,只是属于人鱼的那部分很少,他才没有感觉出来。
“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真的想走的话,就走吧。”
“……”东稻雨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确定?”
人鱼有些沮丧,果真是他囚禁了东稻雨。如果反过来就好了。
东稻雨一步三回头地往门边走。
人鱼没有追上来,游到钢琴边的圆池,掀开了琴盖,全程没有看她一眼。
“若你要走
请在今夜,就在此刻
趁我将醉,趁我蒙昧,
趁我声声催”
他用歌声道别。人鱼并不是个抒情歌手,却肯磨着性子作了首慢歌送她。
东稻雨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在门边停止。
琴声骤然一变,如同暴风雨卷席的海岸,排排白浪撞向乌岩。
东稻雨回头一看,那哪里是他和他心爱的三角架,分明是他和他心爱的大白鲨。
被人鱼一弹,琴身那润泽甜蜜的、白巧克力似的光泽,都成了图穷匕见才有的噬人凶光。
连歌词也变了。
“若你要走,
请去天上,就在此刻
趁我将醉,趁我蒙昧”
人鱼仰颈,在琴键组成的风暴中放声歌唱,语调轻缓有如鲸吟,听的人无法将之忽略。
“……”
可得了吧。这都要送她去天上了,还说什么放她走。
东稻雨一步步走回,人鱼指下的旋律也回归最初的迷幻慵懒。
“若你要走,
请在今夜,就在此刻
趁我将醉,趁我蒙昧
趁我声声催
趁月光铺陈大道
趁群星奔赴发梢
若你要走
请在今夜,就在此刻”
他似乎沉浸于副歌中,对身后恋人的徘徊一无所知。
他下水时已经脱了浴袍,弹琴前只简单擦干了手,全身上下的“衣裳”只有孔雀绿的鳞片。陆地上弹琴的人鱼,像误入文明的异种,也像传说中神殿前无忧无虑、整日奏乐的精灵。
人鱼长发披散,缓动的背肌蕴含勃发的力量,如同静水下奔涌不息的潜流。由孔雀绿渐变到白色的背鳍,是潜流裹挟的水母,折射出令人目眩的淡淡彩光。
许多年前,她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背影。月光下的人鱼和着海浪声唱歌,长发如瀑流,背鳍如轻舟,没有露面,就让她忘记了言语。还是人鱼唱完了回过头,主动从她手里勾走了祭品。
她以为是神明垂怜,现在想想,他脸上分明满是得意和狡黠。在人鱼的文化中,单独对一人唱歌和献礼都是求偶的意思。人鱼当初本已做好了几月几年地唱到她开窍的打算,东稻雨却误打误撞地,在当晚就作出了回应。
“若你要走,请在今夜
若你要走,就在此刻”
东稻雨哼了声,这鱼也就歌唱得温柔。
人鱼听到脚步渐近,自谓欲擒故纵的妙计得逞,东稻雨看着冷淡,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的。但他的自得没能持续多久。
“你怎么哭了?”
东稻雨也很惊讶,更惊讶的是她满脸泪水变成了珍珠。
人鱼手足无措,“别哭了,我就吓唬吓唬你,我哪敢对人类做什么。”
“你唱得太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你唱歌了。”
“我从前都不唱给你听的吗?那他可真不行。”人鱼悄悄把自己和做错事的自己切割。估计是从前的自己坚持唱摇滚,才与东稻雨有了矛盾。早上醒来时,她似乎不喜欢听摇滚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