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搞笑吗?
林貌只能叹了口气。
“当然,说是这么说,具体干起来还是很辛苦的。”他不得不承认:“实际上,负责对接工作的那位李先生,当初就是扶贫工作出身,因为善任劳苦,处事公平,才被选中。据他说,如今一半的白头发,都是干这种差使的时候落下来的。不过,他还是熬了出来。”
“那也太难了。”
“是很艰难。”林貌道:“但李先生说,后来想一想,其实也没有那么苦……遇到不可理喻的事情,当然是咬牙切齿,难以释怀,但仔细想想,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不可理喻的人?不还是因为环境过于恶劣,人性在穷苦中被异化么。他们与之作战的敌人是异化人的环境,而不是被异化了的人。至于日常所遭遇的种种磨难,也不过是在战斗中正常的损耗罢了。没有一场战争能稳赢不输,但这场战争总要前赴后继的打下去。”
他停了一停,又道:
“我想,陛下特意送诸位殿下来看这样的情形,大概也正是这个用意。”
太子小声道:“我知道,阿耶是想让我等知道民间疾苦。”
“不只是民间疾苦。”林貌摇了摇头:“知道底层的面貌当然很重要。但掌握权力、推行路线,从来不是靠一点悲悯之心就可以的。儒家只讲仁义道德,就是差在了这里。归根到底,事物的发展不是一帆风顺,要想完成目标,就必须与阻拦的力量反复斗争,淬炼自己。伟大的斗争造就伟大的人物,这不是可以在书本上学来的。”
前几日来开会的几位干部,能有被遴选来独当一面的资格,都是源于他们昔日的经历。李先生在穷乡僻壤与自然条件和落后的社会风气搞斗争,张主任在海外和不要脸的洋人搞斗争,杨局长在边境与外军搞过斗争。正因为在长久斗争中展现了坚定不移的手腕,他们才能适应于神秘领域中种种复杂的局势。
与人斗争,其乐无穷,与天斗争,其乐无穷;老话的道理大概如此。
太子愣了一愣:“先生这样臧否仁义,是不喜欢儒家么?”
“我很喜欢儒家。但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是靠道德修养就能办成的呢?”林貌莞尔一笑:“太子殿下,你将来办事的时候就知道了,穷人并不都是软弱、温柔、忠厚的,他也有可能是奸猾、难缠,甚至不可理喻。但这种奸猾难缠与道德无关,很少有人生下来就是坏的,我们与之斗争的,恰恰是使人变坏的社会环境。道德批判当然很容易,但创立一个新的世界,无疑是更伟大的命题。”
“而诸位殿下,就是有机会创立一个新世界的人呐。任重道远,岂可不戒惧呢?”
大概是啰嗦得也够了,林貌拍一拍衣服,要在皇后察觉之前带着几个孩子溜进院里。不过,在远远瞥了一眼小院外停的车辆之后,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