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愿说起这个话题来。
舒添咳了一下。
“曾尚文在看守所很好。”曾念只回了这么一句。
“曾念……”舒添吐出这两个字后,忽然脸色变了变,喘得厉害起来。
“医生说了让您静养,外面的事情都不要操心了,有我呢,你想说什么都等好起来出院了再说。”曾念轻轻地替舒添抚着胸口,不让他再讲话。
舒添过了会儿渐渐平静下去,他看着曾念缓缓摇摇头,“这事不行。我必须亲自管。听我的,不要为难他,至少不要用……太明显的方式。”
我困惑的看着舒添,发觉他眼神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曾念看着外公,一言不发。
“事情很简单,就是误会,你父亲喝了酒有些失态,失手误伤了我,按我说的去善后吧,明白了吗?”舒添的语气陡然间变得底气十足,充满不容置疑的味道。
曾念直起腰,忽然笑了。“外公,媒体已经把事情都曝光了,他自己也跟警方承认是故意要去杀您,没杀成只是捅伤了您,还要我去按您的意思说吗?”
舒添神色严肃许多,“那都不重要,按我说的去做。”
“外公!”曾念有些激动起来,嘴唇抖着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突然觉得这时候自己站在这儿,有些多余,可又不能转身出去,只好低下头看着地面,心里却一直在想着曾伯伯在贵宾室外面对我说的话。难道曾添的死真的和病床上这个老者有关吗。
“外公是为你好,我们家的悲剧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添了……”舒添的声音再次弱了下去,听起来带着无奈的悲凉。
我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也正在看我。
“可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他吗,他凭什么对您这么做,您又为什么能原谅他,难道……外公忘了自己女儿是怎么死的吗?忘了……”曾念的声音哽住,我看见他眼里闪着泪光,拳头也在身侧紧紧攥着,整个人都绷紧到不行。
舒添呼吸又急促起来。可是什么也没说,慢慢把自己眼睛闭上了,像是已经耗尽了他本就不足的精力,再没力气和曾念继续说下去了。
就这么等了好半天,舒添也没再睁开眼。
曾念脚步轻缓的走到我身边,搂着我的肩膀,让我跟他出去。
到了病房外,他关好门后,整个人无力地靠在了走廊雪白的墙壁上,一只手紧紧扯着我戴着订婚戒指的手。
我看着他也没说话,觉得这时候先让他自己静静也好。
就这么安静的站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曾念才低下头看着我,手掌用力握了握我的手,“送你回去吧,我送你。”
他拿起,打给了左华军,又和守在这儿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拉着我下楼离开。
很幸运并没被蹲守的记者发现,他戴上了鸭舌帽开着车,我坐在副驾上时不时留意着他的神色,曾念也看看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我心里难受,每次曾念提起他早就过世的母亲,都会很激动。
那种惨痛的经历,哪个人又能真的做到没事呢。
“我们要去哪儿?”我忽然发现曾念开车行驶的路线,不是回我家的方向,就问他。
曾念轻声回答,“想我妈了。陪我去看看她,她也一定很想见你。”
去见他过世的妈妈,这个时间……我看着车外的?沉夜色,莫名的从心里窜起一阵冷意,他是要带我去墓地吗。
许是觉察到我的疑惑,曾念加快了车速,突然问我,“年子,你相信人死了以后,会变成鬼继续存在吗?”
我怔了一下,“不信,你信?”
曾念点点头,嘴角浅笑,“外公很信,所以我妈妈这么多年一直和他在一起,他出狱之后就把我妈一直带在身边。”
尽管我几乎整天和尸体打交道,可是听曾念这么说起自己过世的母亲,说起他外公,我还是觉得后背有些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神色复杂的看着曾念,问他。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曾念没立刻给我答案,只是把车子开得更快,在夜色里一直向前。
他把我带回了舒家那个别墅,我来过吃饭的地方,也是舒添在奉天常住的地方。
家里保姆给我们开了门,有些意外的看着曾念,大概是没想到他这么晚会回来,曾念进门随口问了句,向海湖在吗。
“向小姐在的,也是刚回来没多久。”保姆回答曾念。
我皱了皱眉,怎么哪里都能碰上她,我不想见到她,正想着。不想看见的人已经出现了。
向海湖站在别墅门口,表情有些夸张的看着我和曾念,“你们回来了啊,不是说今晚在医院陪董事长吗,那边现在谁在守着。”
隐隐透出的一丝不满让我看着向海湖更加反感,她只是盯着曾念讲话,还没和我对视过。
曾念拉着我往里面继续走,经过向海湖身边才丢下一句,“带这里的新女主人来看看,你不用陪我们了,这个时间该回你自己的家了,慢走不送。”
我看着向海湖,她脸色变了几变,可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直到这时候才看了我一眼,狠狠地看了一下。
曾念带着我上了三楼,沿着走廊走向最里边的一个房间,停在门口。
“我妈就在这房间里。”说着,他推开了房间门,带我走进去。
这房间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只有一个实木的中式案几靠前摆在那儿,上面放着祭拜用的蜡烛线香和水果鲜花,最中央摆的是一个暗色的精致木匣子。
我很快就明白,那应该就是曾念妈妈的骨灰盒。原来他说母亲一直和外公在一起,是这个意思。
曾念走到案几前,看了看之后,伸手捻起香,点燃了插在香炉里,袅袅的烟雾升起。
“外公不舍得妈妈一个人住在墓地里,他……”曾念正说着,也不知为什么,点燃的三根香里,中间那一只自己就灭了。
这屋子里没有风,我和他也都没做能扇灭香火的事,怎么就自己灭了呢。
屋子里静?的让人心里发燥。
我往前走几步,想和曾念说话,他一回头,我就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