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惊得瞠目,逼宫的忘了逼宫,捉拿逆贼的忘了捉拿逆贼。
黑雾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这才有人发觉,那方向正正是朝着皇宫大殿来的。御林军急忙后撤:“护驾!护驾!”叛军也朝中心围拢去:“保护左将军!”
又过片刻,那黑雾近至眼前,伴随着女子凄厉的惨叫:“啊——!”众人这才看清,落下来的,居然是个人。
几乎是震天动地的轰隆一声,那人生生摔在了天阶上,正落在叛军与御林军中间。众人一时怔得说不出话来,一个个都僵在了原地,手中刀剑仍保持着防卫的姿势。
沉静半晌后,那人动了。这下众人傻了——天裂了,天裂了也就算了,居然掉下来个人?掉下来个人也就算了,人居然没死?
地上的人轻轻“嘶”一声,揉着那几乎要硌碎了的腰骨踉跄着爬起来,睁眼看了看,也傻了。傻了的人犹自一边环顾四周一边不可置信地喃喃:“海底世界有点华丽啊……这是什么玄幻的造型?”
离她最近的一个御林军侍卫身上锁子甲金光一闪,一把按下手中的长刀,直指她的前心:“来者何人?竟敢夜半擅闯皇宫!”
这一句问完,天边似又有异响,众人齐齐再朝那面天空望去,这下更惊了。只见那道口子还未合拢,从里头又噼里啪啦掉下好几团黑雾,一时竟数不清有多少。那些黑雾从口子里漏出后便朝四面八方落下去,众人刚要松一口气,忽见其中两团黑雾变大了。
又来了!
皇宫正殿前又乱了,到处都是紧张的“护驾”之声。紧接着,又听两声轰然巨响,这回落下来的是两个男子。
这两人落地的响动不比先前那一声轻,但落地后却无先前那女子的狼狈之相,也不吭一声,一骨碌爬起来,站定后不看四周,只朝那女子猛扑过去,齐声道:“小姐,您没事吧?”
其语气紧张程度相比先前那此起彼伏的“护驾”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众人更傻了。小姐?哪门哪户的小姐?
那侍卫傻眼之余,长刀更近一步,怒斥道:“来者究竟何人?”
两名喊着“小姐”的黑衣劲装男子这才看清楚周围情状,其中一人立马上前,一脚高抬踢落那名侍卫手中的长刀,手按住他肩头用力一拧,又是一脚踹在他小腿肚上。骨节错位的“咔嗒”声连响,短短三招不过须臾,这堂堂御林军带刀护卫便被踩在了脚底下,还听得头顶传来一声颇为凶煞的喝问:“哪来的毛小子?”
四周霎时一片哗然,御林军齐齐涌上前去,却听得一声“且慢”,这声一出,提刀的拔剑的上前的通通定在了原地,成了一帧蓦然静止的诡异画面。
喊话的人是立在天阶高台上的黄袍人,大陆南国的当朝天子,尊号“惠文”。
“陛下……这……?”
“诸位将士休要忘了眼下大事,为虚招晃了神,此三人遣几名侍卫押下便可。”
“陛下明鉴。”大统领魏英一垂首,随即对身旁人抬了抬下巴,“还不快去。”
那两名黑衣男子中体型稍显健硕的一位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他家小姐面前:“狗崽子瞎了眼了!江家小姐你们也敢动?”
刚得令的几名侍卫脚下一滞。江家小姐?哪个江家?很厉害吗?有我们皇族微生氏厉害吗?
另一名体型稍显瘦小,眼神却分外明亮狡黠的男子则倒退了两步,附到那女子耳边轻声道:“小姐,我们莫不是……”
她手掌一竖,止住他的话,眼神微微有点空洞:“别说话,让我静静。”
小姐说要静静,那就是天塌了也得给静静。小个子保镖立刻上前迈一大步,朗声道:“我家小姐说要静静,都哪凉快哪待着去!”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冷气,连大敌当前面不改色的老皇帝也竖起了眉毛,正要发怒,却像想起什么似的瞧了一眼身侧的男子。那男子一半身子隐在阴影里,看不太清容貌,夜色中只一排雪亮的白牙分外惹眼,他笑得狡黠,略带探寻的目光落在天阶下,喃喃着:“有意思……”
这一句气得老皇帝险些白眼一翻闭过气去,好容易定了神色才道:“玦儿,依你看,这三位可是武丘平的人?”
他沉吟半刻:“儿臣觉着不像。”
底下的江家小姐自然听不清上头人的谈话,因为她还在“静静”。这一静,脑海中画面连闪,时间倒回至白日里。
公元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空旷险要的峡谷之上,有一处专供极限运动爱好者挑战的蹦极台。蹦极台上一片黑压压的人头。
今天,这台子被“道上”人人闻风丧胆的“江湖霸主黑道世家”江家给承包了。蹦极台下就是峡谷,峡谷虽深却可见底,底下是一泊海湾。
护栏边站了两个系着绳索的人,一男一女,都穿一身黑色紧身皮衣。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她的贴身保镖。
事情当然不光是蹦极这么简单。
她目光灼灼地朝下望了望,又有些不安地看看身后,凑到身旁人耳边问:“阿迁,我们这次挺小心的呀,怎么爸还是派了这么多人来盯着我?别说身后那么多人,你看底下,海岸边这么多兄弟,还有三艘快艇,我们能逃得了嘛?”
他笑笑,面色笃定:“你只要记得落到三分之二时拿刀割断绳索就行。”
“我看今天这海面也不平静,落水以后浪一打,离家出走不成,反倒溺了水可怎么办?”
“放心吧,我在。”
她信任地点点头,吐出一口长气,最后回首望了一眼。
江家,再见了。爸爸,爷爷,再见了。囚禁我十八年的鬼地方,再见了。我江凭阑第两百零一次出逃计划,就要启动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迎风张开双臂,面上笑容竟比这阳光还要灿烈。
我!要!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