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晌宴会很快散去,京城钟磬敲响,皇帝贴身宦官提醒,可到宣武楼之上,接受百姓朝拜了。
皇帝便起身,携领殿宇之中的人,前往宣武楼。
俪贵妃还未起身,皇帝便已伸手将其扶起来,贵妃似有些受宠若惊,起身时不慎打翻桌案上的酒水,浸湿了身上的衣裳。
“皇上恕罪,臣妾失礼……”俪贵妃连忙欠身行礼。
皇帝不以为意,依旧将她扶起,说道:“无妨,只是湿了衣裳,要及时换上才好。”
“并未湿透,无妨的。”俪贵妃说道,“皇上不要因为臣妾误了吉时,京城的百姓,还在宣武楼之下等着皇上呢。”
皇帝稍稍愣了愣,又对俪贵妃身旁的宫女说道:“既然如此,便由你的宫人回去拿一件干净的衣裳给你换上,你先随朕去宣武楼。”
“是,”俪贵妃立即颔首。
一行人这才簇拥跟随着皇帝出紫兰行宫,不紧不慢地朝着宣武楼而去。
成青云走在最末,方才在席间喝了些酒,此时出了殿宇,忽而觉得殿外的冷风轻轻一吹,酒劲隐约弥漫氤氲着。
她晃了晃神,放缓了脚步,好在走在最后也没什么注意到她。
走了一段,脚步也有些虚浮起来,胃中也有些酸涩难受。她悄悄地停了会儿,见一旁有假山,便走了过去,找了一座假山靠着,深呼吸几口气,平复胸腹间的滞闷。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山间的凉风一吹,感觉舒爽不少。正准备离开,突然间一道人影鬼鬼祟祟地入了假山之中。
那人影左右环顾,没有发现成青云,这才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等待。
成青云立即蹲下身,躲在假山之后。
假山之处宫灯稀少,光线阴暗,晦涩的光将一重重假山照得峭楞嶙峋,山间淡淡雾霭,也似平添几分暧昧与隐晦。
片刻之后,突然又见一人进入假山中,看模样,似乎是个男人。
成青云眯着眼,见一前一后进入假山的两人慢慢走近。
“怎么是你?”男人问道。
另一人欠身,行的是宫女之礼,低声说道:“娘娘让我告诉你,她不能来见你,请你回去吧。”
“为何?”男人低声问,“我只是想送她一份新年之礼而已。”
“娘娘说,若是想要送礼,大可光明正大的献礼,没有必要私下相约。”宫女依旧恭敬地说道。
男人顿住,好半晌才悲沉地笑了笑,“如此。”他从袖中拿出一物,递给宫女,“这是我为她做的糯米百合酥,你让她尝尝吧。”
宫女摇头,“娘娘说了,不能要任何东西。”她匆忙地欠身,说道:“奴婢还要回去见娘娘,不便久留。请大人先回去吧。”
说罢,那宫女转身快速离去了。
成青云好奇地追着那宫女看了会儿,只隐约模糊地看见一些被假山挡住的背影。
那宫女口中的娘娘……到底是哪个宫里的娘娘?是妃?还是嫔?
那男人还在原地怔怔地站着,晦暗疏冷的光景,将他的身影照得格外的萧索落寞。片刻之后,忽而听闻有脚步声靠近,听声音,似乎是御林军巡逻。
男人定了定,出了假山,将手中的糯米百合酥扔进水中,转身快速离去。
待那身影消失之后,成青云才出假山,探头探脑地往水里看。
那糕点已经被鱼和水鸭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也沉入了水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名堂了。
“成郎中?”突然有人狐疑地叫她,又提着宫灯慢慢地走了过来。
成青云一转身,见是陈子丘,稍稍放松。
“成郎中,此时你应该在宣武楼之上,为何会独自留在此处?”陈子丘客气却谨慎地问。
“我方才有些不胜酒力,所以暂留此处休息。”成青云说道。
陈子丘点点头,“见你方才看着水面,是丢了东西在水中吗?”
“我拿了些糕点来,可惜方才不小心掉入水中,被水鸭子吃掉了。”成青云说道。
“如此,”陈子丘定了定,提起宫灯往水面照了照,“这不是水鸭子,而是宫中养的鸳鸯和天鹅。”
“呃……”成青云轻笑,“反正都长得差不多……”
陈子丘淡笑,将宫灯递给她,“大人快些去宣武楼吧,这宫灯借你照亮。”
成青云并未客气,提好宫灯,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慢慢地朝着宣武楼而去。
陈子丘也继续到别处巡视。
这假山附近的的确很暗,成青云低着头看着脚下,忽然停下脚步。
才走了几步,鞋子就脏了,鞋子底部和边缘,都沾了泥土。她四处查看,都未曾见到方才走过的路有泥土,思索片刻,又走回去。
回到假山处,发现假山之下有不少细泥。她又立即到方才那宫女和男人相会的地方看了看,也有不少细泥,而且泥上也有脚印。
若不是有宫灯,她还不知自己鞋上沾了泥。
回到水边,用手绢沾了水,擦干净鞋底的泥之后,才快速往宣武楼而去。
到达宣武楼,文武百官已列队站立,皇帝位于栏杆之处,居高临下,俯瞰着楼下人山人海。
成青云远远地看见宣武楼之下,人潮涌动,如云集响应,众人手中的灯光,汇聚连绵,如一片浩荡起伏的星河。
华光璀璨,光怪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