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得很慢,很轻,却很沉,声音嘶哑而颤抖。
成青云伸手去拍他的背。
“没事,”成青岚摇摇手,“只是一时性急,岔了气。”
“青岚,你快些回来,”成青云说道。
“我一定会在春蒐之前赶回来。”他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我离开这段时间,你多保重。”
“我会的,”成青云点点头。
成青岚放下杯盏,慢慢地放开她的手。
窗棂外吹来一丝凉风,灯盏轻轻摇曳,光影流转徜徉,眼前的事物如此不真实。
他起身,轻轻拢了拢披风,成青云的目光落在他的肩上,她这才惊然发觉,他伟岸的身躯,也是那样的瘦削如柴。
“我明日就走,”成青岚说道,“近日朝中事务繁忙,我只需带着兵符走即可。届时不会有人相送,我只告诉你一人。”
成青云懵懂地点点头。
他转身,走向门房,忽而又停住,转身回头看着她,“青云,保重!我会很快回来的。”
“好,”成青云点点头。
与青岚短暂的别离,就如一场梦一样。
次日,成青云醒来,犹觉得昨夜与青岚的话别,是一场短暂的梦。她四处环顾,四野一如往昔,丝毫不见成青岚来过的痕迹。直到她看见桌上的杯盏,那的确是昨晚青岚来时用过的。
晨钟唱响,她踏着雾霭濛濛的清晨入朝,还未上朝,便在人群中寻找成青岚的身影。
人头攒动,衣袂翩跹,众人之中,并未看见青岚。
身旁有人低声细语,“听说,今日一早,成侍郎,便要带着兵符北上,应援西北边军。”
“戎狄可恶啊,每年入冬来犯,侵扰我朝百姓,烧杀掠夺,无恶不作,若是不派兵应援,只怕边军难以应对。”
“正是,如今入冬,北方粮草缺失,派兵北上,一是为了增强兵力,而是为了增添物资,三来,也可护佑北境百姓免受侵犯。”
“呵,若是此番应援有功,成侍郎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手中又有兵符,兵权在握,只怕……”
“难道皇上不会把兵权收回吗?”有人问。
“放权容易,收权难。”有人喟叹,“何况,那成侍郎,若是一直佣兵于北方,皇上难道还能亲自去把他押回来吗?”
成青云只觉得脑中翁然一声,许久不能平静!
拥兵不归?
成青云呼吸凝滞,呆怔地站着。
“这话可不能乱说,”立刻有人警惕。
“正是,不过随口一提。”
这新年之后的上朝,成青云从头到尾心神不宁,下朝之后,立刻去找南行止。
南行止却随皇帝去了议政殿。
成青云只得先去王府等待。
过了午时,南行止才从宫中回来,先回房换下朝服之后,才到正厅来见她。
成青云呆坐在软榻上,一时未反应过来,南行止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这样凉,怎么没让人烧个暖炉?”
说罢,他转身看了看一旁的绿黛。
“我不冷,”成青云摇头,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你想说什么?”南行止一眼便看出她有话要说。
“青岚带了多少兵?”她问。
“目前是八万,”南行止说道,“但他手中有兵符,可调遣府兵和节度使,八万也不过是个数字而已。”
成青云咬牙,“难道你就不怕……”
南行止似笑非笑,“怕什么?怕他会佣兵不归?”他忽而眯了眯眼,轻轻地揽住她的肩膀,“那正好,我可以借此机会试试他。若是他真的佣兵不归,我就拿你的性命作为要挟,你猜猜,他到底是选你,还是选择继续佣兵?”
成青云气结,狠狠地将他推开,“若是他真的佣兵不归,皇上不去找他,我自己去!”
南行止一怔,握紧她的手腕,“你若是敢去找他,便是和他同罪!”
“我与他本就是兄妹,他与我本就一体,他有罪,就算我要推脱,也无人会放过我!”成青云倔强倨傲地看着他。
南行止恨不得将她心底的孤傲和倔强全数磨灭,他死死地拽着她的手,突然一笑,说道:“若是你有罪,我便立即请旨让你做世子妃,我不敢将瑞亲王府赔进去,但以一己之身与你同罪,还是办得到的。”
他眉眼俊利,逼迫凌盛。
成青云咬牙,恶狠狠地瞪着他,“算你狠!”
南行止这才满意地舒展眉眼而笑,一把将她搂住,“看来你也不舍得我的。”
成青云眼底氤氲,却依旧坚定。
南行止虽说噙着笑意,可笑意不及眼底,他却明白,她说出的话,一定会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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