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郑霏霏正好。
小时候看着金童玉女的两个娃娃,长大后却天壤之别了。
郑霏霏到了十二三岁已经形容袅娜,是个顶尖的美人儿了,她诗书也好的,自小是个心高气傲的,若不是因为这定下来的婚事,她早有亲王求娶了。
而崔式十四五岁的年纪,可是狗都嫌。
当年的长安,一帮混蛋孩子里头,后来还被封了个什么长安三恶少。
贺拔庆元的当时还在世的长子是最暴力的,女扮男装的薛家薛菱是最无赖的,容姿卓越的崔式就是其中风骚的一个。
崔式毛都没长齐就爱抢亲玩,专业勾搭小美人,泡妹聊骚专业户,在坊间艳名比得上如今的风情浪子崔南邦。
当然谁也没想到十四五岁时候浪出花的少年崔式,成婚后越活越倒退,老实的像个家庭煮夫。
不过当年的郑霏霏就不愿意了,想她这么一个美人儿,郑家最有才气的一个嫡女,鬼才要嫁个小混蛋。
她悔了,偏生郑氏宗主还宠她宠的不行,可都说要与崔家联姻,总要嫁一个崔姓的男子的啊。这时候适龄的二堂叔岁山自然就是不二人选,更何况二表兄眉目看着虽稍显愚拙,可郑氏并不在乎样貌。
否则她也不会拒绝容貌在长安少年郎中排的上顶前的崔式。
愚拙些倒也好,她自诩聪明也能掌控得住,省的进了家门反被丈夫颐指气使。崔岁山刚入官场,十五岁谋得第一个荫职也算不错,更何况崔岁山是崔家宗主的嫡子,与崔家的主心骨亲戚关系更紧密。郑氏想了想,就怕事情再拖,她真要嫁给崔式那个荒唐子,便应允了。
大邺男女大防虽有,但少男少女们也是经常在诗宴舞会上一起说笑。
她年幼时总与崔式在一道玩儿,关系算得上密切,十二三岁时还一同坐在炕上喝茶说俏皮话,甚至做出整理冠发隔着帕子捏手这等亲密事儿,若是嫁进了家门,与崔式见面恐怕真是要有几分尴尬了。
可郑霏霏也没必要担忧什么,婚期虽然是定下了,但大邺办一场婚礼,从开始定婚期到真的嫁过去,花了将近两年,她16岁才进崔家门。
那时候崔式也没太在意,十三四岁时候大家都是半大孩子,也没说什么真的欢喜惦记太深,再加上他跟贺拔明珠好上了。
等到郑霏霏这边进了家门,见到崔式还没来得及尴尬。中宗驾崩、殷邛登基,登基不过一年,崔式就带着贺拔明珠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崔季明,整个二房逃离了长安。
郑霏霏看着二房一家子都往南方跑了,忽然有一种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的感觉!
崔翕是惹了不该惹的事儿往外跑了吧!
她可不想离开长安本家,她也自诩没有贺拔明珠那种没出月子就颠沛流离的坚韧,愈发珍惜自个儿现在的日子。
崔岁山本来的那点自卑,在郑霏霏的热情温柔攻势下荡然无存,二人倒是先后有二女一子,过的也相当幸福了。
对于崔式这次回来,郑霏霏倒没有太多反应。
年轻时候那点小事儿,怎么着也不会在心里放太久,跟她热闹了十几年的日子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她烦的是王氏竟还扒着这种事儿往外提。
郑霏霏笑着没再开口,毕竟不是小门小户,她跟王氏怎么可能因为几句看不顺就闹起来,真正要博弈的是崔式续娶一事。
相较于王氏,她跟崔式毕竟熟一点,是真心希望崔式这么四五年过去能再组个家庭,对姑娘们和他自己都好;而且郑霏霏也是大概了解崔式的脾性和喜好,她来介绍的类型,崔式恐怕也不会太抗拒。
两个婶婶这么想着的时候,舒窈笑着过去跟地毯上围坐的几个姑娘说话,男人们也从宫内回来了。
崔夜用一身朝服未换,他一进门倒是小辈们俱过去行礼,他显得心情大好。
后头跟着长房的三个堂叔和崔式,其中有个个子较高的,就是崔季明唯一没有见过的大堂叔崔浑之。他长得很严肃方正,胡子齐整,看得出年轻时候应该帅得很正派。年纪并不小了,整个人都有一种典型的大家长范儿,怪不得说是王氏跟他相敬如宾,就这举手投足都跟崔夜用似的,谁也亲近不起来啊……
崔浑之进了屋从王氏手里接了一杯茶,下人已经开始摆饭了,他叫道:“元望,过来!”
元望正坐在地毯上不住看妙仪,听到呼唤连忙起身。
“好小子,你可知道今日圣人在朝堂上提了你一句?”崔浑之面上隐隐有几分喜色:“今日立太子詹事,下月太子入住东宫,只不过需有一位伴读。”
崔夜用也笑道:“圣人说起太子泽喜棋,咱们崔家不也有一位少年棋才,便指了你为太子伴读。这个月你入住太子东宫,老夫也挂了个太子太傅的虚名,不过倒是不会少见。你诗书一直不错,为太子伴读后更要勤勉。”
崔季明与舒窈俱脸色微变。
不是说太子一直拖着没有入住东宫么,如今圣人怎的忽然转性。
而一边崔夜用为太子太傅,嫡孙元望为太子伴读。
这是圣人决心将崔家长房与太子紧紧绑在一起了啊!
而在此之前,崔家长房不是这个政治风格的啊。
二房自崔翕后和皇权靠拢,一连三代都是和历代帝王关系密切,但这并不是崔家清流的风格,甚至崔翕的做法还遭到崔夜用的诟病。
崔家一向是,不论帝王姓,只做天下人的宰相,崔夜用也认为这是东汉以后四百年波澜动荡,但崔家一直屹立不倒的原因。
然而这样的崔夜用却会去这般靠拢太子,有些让人吃惊啊。
元望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他半天才忽的问道:“不是说可以让我做棋士,参加六弈的么?”
一屋子人以为他不明白事儿,笑了起来:“你都成了太子伴读,就别想着下棋那点事儿了!日后太子泽登基,你就是亲信近臣,六弈赛事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都觉得是喜事儿,也觉得元望嫡长孙的身份应得。王氏面色红润,有些激动却端着架子不好表现,笑着捏了捏元望的肩膀。
元望却在一片欢喜笑声中白了脸:“那我去东宫读书,就不能参加六弈了么?不是说都想让我比堂祖父更早赢得六弈么?”
他声音有点小,连奴仆都贺喜的声音中,元望的话没人听见。
‘我只想下棋啊……’元望心里喃喃道:‘太子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能成为比堂祖父还优秀的棋手,我只想一辈子都扑在棋盘上——’
“我不想去。”他小声道。元望看着没一个人看他,有些绝望。
妙仪听见了他说话,却想起了元望提到的棋院,她蹦蹦跳跳扑倒崔式身边:“阿耶,我可以去棋院么?棋院招不招女郎呀!”
崔式愣了一下,她声音却是不小,屋里一拨人可都听见了。
崔夜用在上头笑起来了:“三娘子想去棋院?棋院是招女孩子的,这年头女弈也是风尚,不过祖父可没听说过你会下棋啊。”
妙仪两手正晃着崔式的胳膊,手背上一块伤疤冷不丁的显露在了长辈面前,连崔夜用也不由得目光一滞。
她没心没肺的笑道:“会呀,我会一点点!要是我再努力一点,应该也能入棋院!”
这简直就是元望绝望上压来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