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了,咱又不是跟着大和尚出去化斋讲经的。”
言玉瞥道:“……不知人间疾苦。”
他咽下去一句话:他从里到外都不得不用着崔家的用物,恨不得越少越好。
崔季明被他这句“不知疾苦”说的怔了怔,松开了手不再言语。
随着她这身子也年纪大了一点,言玉也稍微跟她隔开了一些距离,没有小时候那样亲密了,可他看崔季明的时候,那种有点无奈又很宠着的感觉,一直都没变。
此刻言玉看了崔季明面上一眼,自觉说了些不该说的,道:“那位殿下问到我,你怎么回答他的?”
“嘛,捡着几句说了,他还挺奇怪的,问我是不是很喜欢你啊之类的,啧,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看你很好使的样子,想讨过去?”崔季明从被窝里扑腾起来,托腮道。
言玉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很好使?他宫里头,身边什么样机灵的黄门没有啊,你可别乱想了。不过,他若是真有这个意思,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出去了?”
“哎呦你怎么跟阿耶一样,他整天就爱说什么‘会不会有一天不要粑粑啦~’‘我如果不是你的亲生粑粑你还爱不爱我呀’之类的!”崔季明一脸嫌弃的轻踢了他一下。
“哈哈,你也送不走我。我也真放心不下你。”言玉拍了拍她脑袋:“快睡下吧,好不容易在崔府住一回,明儿也不用去做早课。睡个懒觉。”
那句“放心不下你”也是让崔季明心里头一软。
啊……上辈子临死前都单身好几年的崔某,听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这般说道,真是感觉那叫一个爽!
言玉看她也困了,便吹了灯看了她一会儿才离开,合上门叫两个女侍在廊下守着,他先去换了身衣服,才拢袖往崔府二房这半边院内的书房去了。
书房内只微微亮着一些灯光,他推开门走进去,崔式手里捻着一封信跪坐在灯下看,望了他一眼道:“季明睡下了?”
“是。”言玉道。
“你这几日倒是沉得住气。”崔式扫过信件,轻轻抬手递在火舌上,易燃的薄宣窜起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早一段时间不就偷偷进了宫么?你找到了龙众,却还能这么沉得住气呆在崔府啊。”
言玉表情恭敬,动作却随意的扯了软垫跪坐在桌边:“崔公认为我若真得了龙众,还会在这里么?”
“怎么?你入宫没找到那接应人?”崔式挑了挑眉毛看他。
“找到了,密言也一字误差。可在我之前,有人找到了龙众。”言玉的手指拿起桌子上一张裁剪过的宣纸,顺手叠着。
“什么?!”崔式这才是微微变了脸色:“圣人没有得到龙众是已经确定的事,除了你,谁还能得知那密言!”
言玉似笑非笑:“崔公倒是认定圣人会对您说真话。”
“我怎可能只是信他的话,大邺历代帝王均得龙众相助,邛不得龙众一直是他的痛处,若是他有龙众,必定早就用其相助对付世家,或是对外宣称龙众在手以正自己的名声!他比谁都着急。”崔式摇了摇头:“还有旁人?”
“若是旁人知道密言,一定是在中宗临死前得知的,十四年前用了密言,龙众如今应当已经壮大,早就应该有龙众的痕迹了。”言玉思忖道:“我并不认为是十几年前就有人找到了龙众,或许是中宗有后招,或将密言与接应人的内容放在了其他处,待旁人发现。”
“其他的呢?接应人对你还有说了什么?”崔式皱眉。
言玉灵巧的手指已经将那薄宣叠成了一个小蛤蟆,手指压了压,一戳一蹦哒。
言玉轻笑:“那人与我说,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便是杀死下一个来找他的人。显然那个找到龙众的人,也很清楚我的存在。”
既然是清楚言玉的存在,那必定是十四年前殷邛登基时就活着的人。
“所以你现在打算如何?”崔式眯了眯眼睛:“我想着你回了长安,得了龙众必定会离开。到时候我再找个旁的理由来搪塞季明,如今你倒是安安稳稳又打算留下了。”
“我一无所有,只能留下。更何况,我并不认为龙众真的被人所完全掌控。”言玉笑了。
崔式看了他一眼:“明日中秋,我与季明都要入宫,你不若随着去一趟,见她一面。”
言玉愣了:“见她……见她做什么?”
“见她一面,就离开长安吧。贺拔庆元带季明往波斯去,这一路上离开的机会多得很。我并不希望从波斯回来之后,还在崔家见到你。”崔式道。
“……”言玉怔忪,半晌才笑道:“崔公好手段,家事、君臣,什么都处理的滴水不露,那个都不愿意得罪。”
崔式道:“我带你回长安,实际并不怕你找到龙众。纵然你拿回应有的东西,十几年过去了,邛已站稳,你也做不出什么大举动。”
于家事,他对得起崔太妃的承诺,于君臣,他不肯让邛受到威胁,纵然是于前朝,他也对得起中宗的遗嘱,对得起他自个儿。
崔式跪坐桌边,轻敲了敲桌面:“我这些年对你算不得好,让你做着奴仆的事。可我对你,也说不上差,从未封堵你的视听,养废你的行德。”
言玉垂下眼去,不再言语。
“没有好坏,没有爱恨,我无需你把我们当做家人。”崔式顿了一顿,继续道。
“这里得了消息,她会去参加中秋宫宴,难得多少年她露面一次,你不见她一面,后头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崔式这话,也是在赶他了。
说到这地步,也是完全都没给他选择的余地,就跟当年一样。
“季明呢?她会问的。”言玉抬起眼来,忽有些固执的道。
“若是你得了龙众,你会怎么跟她说你要离开一事?”崔式反问道。
“我打算便说……我得病去南地修养便是。”言玉轻声道。
崔式笑了:“你倒是还给自己留条后路。可我不会这么做,往波斯路上,长途漫漫,天灾人祸频发。您最好一死百了,别给她一个再见到你的机会。”
“……”言玉嘴唇翕动:“怕是她心中难过。”
“生离死别,她见过一回。你于她再怎么重,可还能重过她生母?”崔式冷笑:“你再怎么认定命运不公,可至少生母还在,只是相隔两地。对她而言,跟你当年同样的年纪,那一年经历的苦楚未曾少过半分!”
崔式伸手抓着桌角,生生忍住了才道:“你的悲剧,是因为投错了胎。她的悲剧,却与你相连!”
言玉身子大震,猛地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