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地穿过竹稍打在脸上,竟然有些刺痛伤神的感觉。巫蘅放下书册,这时候,那东边的高阁上又飘来一缕熟悉的箫声。
这定是桓瑾之了。
但这箫声和往日又有不同,太悲怆太凄凉了些,令闻者潸然。巫蘅坐了起来,适逢水秀走过,她招手将水秀唤到近前,“桓家莫不是出事了?”
水秀怯懦,细声细气地说道:“奴不知。”
巫蘅敛了敛唇,“你出去替我问个信儿吧。”
桓瑾之的箫曲里总还听得出一些繁华靡丽的,但这曲《赠从弟》全然只见悲骨,在这落日余晖里碎散成谁人痛心疾首的绝望。
水秀性子软弱,她让她去,大有磨炼捶打她的意思,过了许久,天色已经晚了才回来,见巫蘅还在院中等她,小跑着赶上来,巫蘅还没问,她便先气喘吁吁地回话道:“女郎,桓家的确……出事了。”
“桓……桓九郎溺了!”
她咋呼了半晌才吐出完整的意思来,巫蘅险些腿软,她倒是没想过桓九郎。自从他和巫娆私奔之后,她几乎不曾再想过他们两人。
巫蘅想了想,她问道:“尸首呢?还有我的族姐,她没事么?”
水秀把打听到的便全对巫蘅说了,“尸首听说早已经运到了建康,但是他们找到桓九郎的时候,没有看到大女郎的人。都说……都说大女郎性情凉薄,便撇下九郎一个人离开了。可怜九郎一片痴心,到最后也没能有一点善果。”
小丫头悲天悯人起来,巫蘅凝眉深思,巫娆若是坦坦荡荡地回来了建康,这时只怕会被桓家的人当做桓九郎的遗孀看待,虽然这样后半辈子孤寡一身,但富贵荣华总还算求得了。以巫娆的性子来说,住进桓府,也可离桓瑾之更近一些,她日后再有什么非分的念头,倒易于实施。
而现在,她人迹无踪,到底她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除夕和春节都不断更的作者君……泥萌都不出来卖个萌,真的好吗?(^o^)/~
☆、被拒绝
“难怪桓七郎的箫声如此凄凉。”巫蘅觉得可惜,她想,一个不顾巫娆名节有损依然能割舍荣华带她远走高飞的男人,应当是真的对她动了情念的,可惜。
桓府给桓九郎举办了一场中规中矩的殡礼,这一天建康城来了太多白衣冠以相送的名士,长歌当哭者不知凡几,殡车队一路绕行建康,那些曾为了桓九春闺梦碎的小姑们没有一个出门的。即便到了现在,她们也不能相信那么一个鲜活的少年,就这么殒身,再也不存在于这茫茫人世间。
这一天巫蘅映着晚灯在深巷之中踱步,一张形容微显苍白的脸有几分弱质纤纤之感,她等了很久不见人,有些丧气地往回走,这时候一驾驴车之中慢慢探出一个人影,他在身后唤道:“是巫小姑?”
这声音很沧桑凄怆,但还是低沉好听的,巫蘅略略一回眸,桓瑾之倦懒地靠着车轩,眼波有些深彻迷惘,几乎形销骨立,巫蘅到底是建康人,也不能跳脱这个时代的审美,她觉得这般病懒懒的桓瑾之比平日还要多几分美的韵味。
她低着头说道:“请七郎节哀。”
“节哀么?”桓瑾之重复了两个字一边,他靠着车轩望向深黑的天,星影一派寥落,他动唇道,“这几日倒是无数人同我说过这话。”
巫蘅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只是想问,我的族姐……”
原本是应该先问桓九的死因的,但是她看到桓瑾之这副形容,心里有些动容不忍,极尽可能地避开桓九,只想知道巫娆现在身在何处,有何打算。
说起来,巫娆被逼无奈答应与桓九私奔,这件事她也出了一部分力气,虽然她是自我保护问心无愧,但巫娆个性偏激,她有点担心巫娆想不开。
桓瑾之默然地垂下眼睑,一缕墨发掠过微冷的眸,他伸手在车辕上敲了敲,驴车悠悠然然地停下,静谧的巷中,只听到他清寒的透着疲倦和不满的语声:“她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