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带来一阵舒缓的草木清香,也将男人身上熟悉沉冽的雪松气息一并送来。
前调和草木融在一起,淡淡绵延出寂岭之地的冷感,像他一贯给人的疏离印象。
可很快,气息氲开,丝丝缕缕缠裹而来,搅出心中一种又气又想笑的情绪。
岑霁觉得,这个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
轻易让人生出期待,又在这份期待上加期,于是,原本只是想要观望一眼,却变成了伊甸园里的禁果,引诱人进入更深的禁区,品尝那颗果实。
他就应该坚定心底那道劝解的声音,不要踏进漩涡之地。
漩涡之所以称之为漩涡,就是因为被卷进去的东西很少有能逃开的,无论一开始目的如何。
轻微叹一口气,岑霁望着这颗埋在他身上的脑袋,抬手,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沉睡中的人靠上肩窝,能够更舒适地休憩。
他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睡着的样子,在南湖别墅那晚,他就是从硬邦邦的胸膛上醒来,抬眼就看到一副沉静的睡颜。
眉目冷冽之气敛去,眼睛安静闭阖,总是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垂下几缕,像冬日短暂沉寂。
面部线条因此柔和,没那么冷硬,映着星星点点的萤火浮光,是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视线下移,落在那双薄唇上。
岑霁脸微微一热。
一个日升日落之前,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会从这双清冷的唇瓣里说出想亲一个人的话。
对象还是他自己。
而他闭上了眼睛,默许和纵容一个吻落下。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岑霁撇开心中纷乱的思绪,去看头顶上的星空,想要让自己心无旁骛地去数星星,分辨星座,像小时候那样。
可耳畔的呼吸声总搅动着他,他便只能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数到了哪里,星座也辨得乱七八糟,只能看出无论哪个季节都挂在头顶清晰耀眼的大三角。
不知过了多久。
星星的位置好似移动了一点,窝在肩窝的脑袋有了动静。
身侧的声音苏醒后更加惑人,有种沙哑的性感,还夹杂着一丝懵然迷茫:“我这是,睡着了?”
岑霁偏头看他,漂亮眼睛似笑非笑,居然也会噎人:“你说呢?带人出来,却自顾自睡着了。”
“对不起,岑岑,我没想这样。”贺崇凛呼吸乱了一拍,语气也跟着乱了,“我就是,我就是……”
“太困了是吗?”岑霁好心替他解围,像每一次为自己的上司递上话柄,寻台阶下一样,又像为自己掩饰什么似的,“毕竟守了一个月的窗,看了一晚上的灯,一大早跑去玫瑰园采花,还要去公司工作。”
“贺崇凛,我说过,你不用这样的。”
“我知道。”贺崇凛垂了垂眼,语气患得患失地低落,“我就是想多看看你。”
“可你这样会睡不好觉。”岑霁怕他说出害怕自己离开,害怕失去一类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到时候自己又不知道怎么应对,便率先截断他,“我接下来不会再出远门了,明天在,后天也在。”
贺崇凛眸中落进萤火之光:“好,我以后不这样了,只早上去给你送花。”
岑霁望着眼前漆黑眸子飞进去的萤火,心念一动,再一次默许。
他今晚真是太容易纵容了。
空气中静默了一会儿,视线在昏昧光线下无声交缠。
到底是岑霁移开眼,掩饰被缱绻眼神盯的不自然。
贺崇凛视野里便落进一片雪白,像一场错乱季节的大雪,想到刚才他就是在这样温柔的雪景里沉睡,他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岑霁没看他:“不知道,我没看时间。”
贺崇凛抬起腕表,色泽矜冷的漆黑表盘里,银针滴答转动,显示时间是晚上十点十分。
他居然不知不觉睡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段时间,贺崇凛确实没有睡上一个好觉。
从眼前人提出离职的那一天起,他就总没办法阖上眼睛。
第一个晚上,他坐在办公室里,反反复复看那封辞职信。
第二个晚上,还是在办公室里,思索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接下来,不断挣扎要不要在这封辞职信上落下审批,脑海中滚过无数念头。
再然后,就是整晚整晚去看一扇窗,去等一个人。
他在这一个多月里,患上了好像没办法入睡的睡眠障碍症。
即使闭上眼睛,思维依旧清晰悬浮,像灵魂脱离躯体,身体躺下,灵魂却在漫无归宿地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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