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小雨那件事,要把当年遮掩的丑闻大白于天下?”
他设计咖啡馆那场意外大火,逼骆敬之做选择题,为的就是刺激殷奉良勃然大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当年的事抖出来,毁了骆敬之的大好前程。
谁承想小两口婚倒是离了,翁婿却没到翻脸的地步,也不知是不是殷长安没把细节全都讲给二老听。左时呢,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不仅没照他给的剧本往下走,还把他胖揍了一顿,好像连复仇这件事也不想继续了。
当初明明是左时问起有什么捷径能快刀斩乱麻的嘛,怎么到头来又成了他的不是了?他这简直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啊!
不过现在殷奉良死了,又留有遗嘱,说不定是老头子腹黑,把大招留到最后呢?
江涵博暗搓搓地脑补了一大堆,直到左时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去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内心戏太多了。
“哎,你别这样嘛。”他追过去,“要不要去砸场子?其实像殷奉良这种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名声,现在人虽然不在了,你给他来个晚节不保,也算是给小雨报了仇了。”
左时坐在沙发上,灌下一杯凉水,回过头看着他说:“你是让我去遗体告别的地方闹?”
“是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江涵博,中国人还有一句老话,叫死者为大。”
江涵博嘁了一声:“那小雨的死就不是死了,当时有谁以她为大?”
他有点不满左时现在这个状态,好像丧失了斗志一样,整个人都没什么生气。
“现在又能改变什么?殷奉良都死了,就算事情闹得再大,小雨能复活吗?”
长安曾经这样问过他,没什么顾忌,因为她的世界很简单。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很多人都要绕很大一个圈子才能明白。
“那骆敬之呢,就这么便宜他了?”
左时笑了笑:“他?他已经失去了这辈子能得到的最珍贵的东西,只不过还没意识到罢了。”
男人最珍贵的是什么?金钱,名声,权势?恐怕都不是。
不管男人女人,这一生最珍贵的都是幸福的权利。
江涵博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是不去了?我说左时,你到底什么打算?”
左时朝墙边的箱子努了努下巴:“你不是叫我早点回法国去吗?东西都收拾好了,就差一张机票,随时都可以走。”
“你真的舍得吗?”
他这样的人,回来一趟不容易。家不成家,了无牵挂,只怕以后也很少会有机会再往这个伤心地来了。
左时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你舍不得?”
“我是不着急……”他低声嘟囔着,“南城气候这么好,东西又好吃,多待几天也没关系啊。”
“那你就在这儿待着吧,这公寓我还没退租,你要想住,跟房东说一声就行。对了,那个心理医生的诊所也离这儿不远。”
左时知道他什么心思,一边说着往外走,一边将公寓的钥匙扔给他。
“哎,你去哪儿啊……喂!”
左时没回答,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38.第三十八章
长安低头看身上的黑连衣裙和黑色皮鞋。
从小到大,她很少穿黑色,只在转去特殊学校之前穿过很短时间的黑色校服。大家都说这颜色太沉重,太压抑,不适合她。
本来她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但遇到左时以后,她觉得黑色也可以很美的,是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和神秘。
可是今天又不一样了,抬眼望去,到处都只见黑与白,好像真如大家所说的,又变成沉重而压抑的色调了。
很多客人来,有的她也认识,都是爸爸以前的同事,或者像敬之一样曾经是他带过的学生,其中很多叔伯长辈都是从小看她长大的,都轻声叫她名字,让她不要太伤心。
妈妈也是这么说的——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工作的烦恼,会简单快乐地生活,也能看得见她们母女,所以不要伤心,否则爸爸也会难过。
可妈妈自己一直都在哭,不是嚎啕,有时甚至看不到流泪,只是眼睛一直红红的,拉满血丝。
她们并肩站在一起向来宾鞠躬回礼,但她时不时会走神去看妈妈。
骆敬之走过来,轻声对她道:“长安,你累的话就到那边去休息一会儿,这里我来帮忙看着。”
她其实是有点累了,抬眼问他:“我能不能喝一点水?”
“可以。”骆敬之把她带到角落去,那里有椅子可以休息,还有事先准备好的瓶装矿泉水。
他拿了一瓶水给长安,恰好有医学院的前辈过来打招呼,他轻拍长安的肩膀让她先休息一会儿,自己走开了一下。
回来时,她还坐在那里,很安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那瓶水还原封不动地拿在手里,没有喝过。
“怎么不喝?”他走过去问道。
长安抬起头来:“我拧不开瓶盖。”
这个好办。他接过来,帮她打开后又重新递给她:“好了。”
长安却没有接,又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骆敬之蹲下身去,发现她在哭。
“以前都是爸爸帮我拧的……他力气很大,我拧不开的饮料他都能打得开。以后呢?敬之,他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回来了。”
“长安……”
“这就是去世吗?人死了,是不是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妈妈说他还能看得到我们的,那是不是在骗我?”
原来死亡是这么残忍的告别。那么左时当年接二连三地失去父母、妹妹和外婆,该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