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
姜黎扫了一眼,呼吸顿时一窒。
刚才那个号码发来了一段让她难以不联想到自己身上的话:
“你忘记妈妈生前的模样了吗?你不是比谁都清楚抑郁症患者的世界跟常人不同,根本受不了一点刺激,为什么还要对傅莹说那样的话?你曾经那么痛恨害死妈妈的人,到头来你自己还不是成为了那样的刽子手!”
姜黎死死地盯着那几行字,直到数秒的自动锁屏后,变黑的手机屏幕上显现出她惊愕万分的脸庞,她才有一点回神。
她将手机翻来覆去地研究了半天。确实是傅莹的手机,不是她的。可那样的信息又分明是发给她的,甚至如同一把刀子一样捅在了她的心口。
对方说什么……抑郁症?
妈妈的?还是傅莹的?
姜黎大脑一时有些死机,偏偏她又清晰地想起了傅莹之前说她不怕死的模样。还有一些看得出端倪却被姜黎刻意忽略的小细节,以及她之前对傅莹说的话……
你有什么用?
你什么都做不到。
姜黎忽然想起妈妈还在的时候。有她天天盯着按时吃药,妈妈的病情其实一直还算稳定,保洁的活儿做得或许做得没有之前那样麻利,多少还是差强人意。
即便如此,完全不懂得体谅人的上级仍旧时不时打电话批评妈妈:“你真没用啊。现在保洁行业竞争也是很激烈的,如果一直是这样的工作态度,不如早点滚蛋吧。”
小小年纪的姜黎就心眼不少,再加上对妈妈格外关注,又时常和妈妈的同事打听工作时的情况,自然知道这番批判的真正目的:姜妈妈长得好看,上级对她早有想法,又恼恨于她的不解风情,因而总是挑着理由责骂她。
姜妈妈当然不知道这些,也不会在意。她只会把责任怪罪在自己身上,当接到批评电话时,她便将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一边发颤一边回答:“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没用,对不起……”
姜黎每每想到这样的画面,便觉得非常心酸,暗暗发誓自己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待到能够掌握舆论后她要把那些丑陋的真相公之于众。
但当那样的画面和傅莹重叠在一起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脸颊因此火辣辣的疼——她真如短信所说,一面痛恨着那些人的自私,一面又自私地成为那样的刽子手吗?
姜黎心里五味陈杂。她拼命告诉自己,她和傅莹就没有一点联系,本没必要陪着傅莹瞎胡闹,反而是她一直在试图遏制喝住傅莹的冲动,已经做得够多了……然而,即便那句话可能并不影响傅莹的结果,说了那句话之后的姜黎蓦地感觉自己再也无法置之度外。
“你还有机会。哪怕只是推她一把,她都可能活下来!”
屏幕忽然又亮了,姜黎第一时间看过去,头一回觉得手机的亮度竟能达到灼伤眼睛的刺目。
“但如果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姜黎又想到妈妈死的时候。哪怕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近乎偏执地想要自杀,那个时候她却用一种异常温柔的表情看着姜黎,慢慢朝她伸出手。
也许是想要姜黎救她,也许是想要最后抚摸心爱的女儿。
姜黎也迫切地想要过去,可她动不了。她只能用力睁着倦怠的眼睛,直到一氧化碳涌入肺中,头晕恶心的感觉让她再也无力望过去。
.
一墙之隔的包厢内,丈夫正将顾虹死死按在墙上,高高举起刀,眼见着就要用力挥下;顾虹则瞪圆了眼睛,绝望地看着闪着亮光的刀尖在视野中由一个亮点慢慢扩大。
砰砰!
猛烈的敲门声让丈夫的动作在千钧一发间下意识地停了片刻,被突然唤醒求生意志的顾虹自然抓住了难得的机会,一巴掌挥开丈夫的压制并朝他的关键部位狠狠踹了一脚。
慌张之下,她的角度略有偏差,但足够让丈夫吃痛地跪下,一时没有阻拦她。
刀咣地一声落在地上,折射着头顶明亮的灯光,深深地刺痛了顾虹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夺过刀,要了这个想杀她的枕边人的命。可她发软的双腿似乎无力支撑她这么做,最终她还是心软了,转身夺门而逃。
但她的心软换不来丈夫的体谅,反而是对丈夫如意算盘的终结。如果顾虹平安走出这道门,到头来什么都被毁的人,就只有他一个……
这样的信念让他连痛苦都忘却了。他的眼睛已经激动得通红,脑海中连一丝理智都不剩下。
眼见着顾虹已经扶住门把手用力地打开房门,他禁不住怒吼一声,执起跌落在手边的刀,拼尽全力朝着顾虹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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