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顾拾登上这小阁,摆了摆手,“免礼。”
一阵风忽从隔帘底下吹了进来,带得风灯飘摆起来,将人影一格一格地扑朔映在了帘上。顾拾今晚却穿了一件素白的长衣,披了浅青的外袍,腰间的玉带上垂落下来几道璎珞流苏。阿寄想起他是爱穿白衣的,只是白色终究不是帝王服色,即位之后他便几乎没再穿过了。
“怎么想到来这里?”顾拾笑道,一边指挥着宫人一一上前布菜,“这里风可不小。”
阿寄笑了一笑。一个个鱼贯上前来的宫人令她感到意外,但见他们在这小小的阁楼上铺开了氍毹,摆好了桌案,又将一道道丰盛的酒肴捧了上来,琳琅满目。顾拾走过来揽了揽她的腰,她惊得往后一退,却听见他的低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害羞。”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阁楼上所有下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阿寄脸上通红,径自转身掀了隔帘去了外边,顾拾笑得眉不见眼,指点着众人道:“摆好了就下去吧,赶紧的!”
阿寄方才那张书案被移到了角落,没有人敢动上面的东西。顾拾走过去,拣着几份奏疏随手翻了翻,又放下了。
茜儿忐忑地看着他的神情,却看不出来他对宫里的事有什么想法。末了,也只能随众人一同告退了。
重重的人影渐消歇,阁楼上的风重归寂静。顾拾走出小室,便迎上清寒的小雨,正从那屋檐底下斜斜飞飘进来,沾湿衣袂。阿寄却还站在那里,不由得令他心头一紧,上前便抓住她的手。
“进屋里去吧,暖和。”他柔声道。
她听话地跟着他往里走。两人在布置好的食案前坐下,顾拾又给她斟上了酒。
他今晚格外殷勤,倒令她心生狐疑,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顾拾却是真的心情很好似的,举起杯来,眼神里还带着撒娇的委屈:“你真不肯同我喝一杯么?”
无法,阿寄只得与他碰了一杯,两人都饮尽了,便执筷用膳。顾拾特意将几碗菜往她面前推了推,还亲自给她挟菜。
“前一阵朝事繁忙,未得许多时间陪你。”顾拾淡笑着看她吃,自己却很少动筷,“往后便有时间了。”
她抬起头来。
顾拾笑道:“我每一日都陪着你,好不好?”
她又默默地低下头去吃饭。这饭菜烧得口味很重,油盐亦多,她吃了几口便觉腻得难受,却又不敢抵挡顾拾那满怀期待的眼神,只得继续吃了下去。
顾拾看着她将那拌了解药的菜都吃完,心头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半月以来他脱不开身,又放心不下让旁人来给她喂药,好容易拖延到现在。他却仍不敢就这样告诉她,这样一个令人欢喜的秘密揣得他心脏都发了痒。
“阿寄。”
他道。
阿寄转过头,却正险些撞上他的鼻梁,没料到他竟然靠得这么近,她往后缩了一缩,却被他整个地压了下来——
柔软的红氍毹绒毛撩着她全身,少年两只手撑在她身侧,双眸灼灼地注视着她的脸,目光里百转千回,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对她说。
明明她才是哑了的那个,可他却也有失语难言的时候。
她在他身下,有些疑惑、又有些期待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他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你吃饱了吗?”
……
这话一出,他就恨不得把舌头给咬了。立即放开了她转过身去,懊恼地直挠地上的氍毹毛。片刻,却听见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他浑身一激,一回头,却见阿寄也正一脸茫然错愕,方才的笑容好像是突然间就隐去了。
“刚才……”顾拾吞咽了一下,“刚才那是,你的声音吗?”
阿寄张了张口,似是想说话,蓦然却闻干哑的“嘎嘎”之声,仿佛刀片刮过喉咙。她立刻就住了口,眉眼仓皇,低着头,一手捂住了喉咙。
顾拾却忽然冲了过来,双手捧起了她的脸,眼中满是惊喜,“是真的,是真的!你再试试看,阿寄!”
她尴尬极了,不想被他听见自己那么刺耳的声音,又更痛恨自己,再不肯尝试一下。顾拾却开心得语无伦次:“那老和尚没有骗我!阿寄,你不要急,这药须服用上十日,就和你当初……当初一样,十日之后,你就能开口说话了!”
阿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好像全然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阿寄,”他静了静,声音慢了下来,对她用尽全力展开一笑,“阿寄,我刚才听见了,你的声音很好听,就和我梦里一样好听。阿寄,我们好好地等过这十日,我要听你亲口对我说话。”
阿寄眨了眨眼睛,忽然间,晶莹剔透的泪珠接二连三地从那双眼眸中溢了出来,滑过鬓角,滑下衣衽,转瞬消融在衣袍细密的皱褶里。
他顿时手足无措,忙乱地拿手指给她拭泪,却越擦越多,最后他索性将她抱入了怀中。
阿寄抓住他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胸怀里,他只感觉到自己胸前衣衫被浅浅地润湿了,她在哭,无声无息地哭,哭得像一个孩子,一个自卑的、无助的、连惊喜都无力去承受的孩子。
他一点点地揽紧了她,声音柔和地哄着她,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的身体也很疲倦了,精神却仍然撑持着,因为阿寄需要他。
高阁上灯火低柔,风雨不侵,已经成人的少年肩膀宽阔,怀抱温暖。
直到阁外呼啸的冷风亦渐渐地停了,深夜沉入了更深的深渊,四下里寂静无声,两个人的心跳都叠在了一起。
她仰起头来,泪眼盈盈的双眸凝注着他,而他仍是柔软地一笑。
好像即使天塌下来,他也只会这样子对她笑。
她闭上了眼,一滴泪珠悬在她眼睫下摇摇欲坠,他倾身过去,悄然地将它吻去,而后向下,轻轻地衔住了她的唇。
***
炭火在炉腹中阴燃,渐渐除去了阁中的湿气,将腾绕的气流都变得干燥。
顾拾抬起身子凝视她半晌,又吻上了她的喉咙。
她只觉喉间似有一团火,上不去,下不来,只在那脖颈的肌肤底下灼烧着,将她的呻-吟都烧成了断断续续的。她闭紧了唇立意绝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他却继续地吻下去了,安谧的吻滑落她的衣衽,手指轻悄悄地将她的衣衫解开……
她突然要往后缩,他却一下子按住了她,在她的肌肤上重重地吮了过去——
“嗯……!”她皱着眉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混沌的痛呻,他看了她一眼,将身子慢慢地欺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