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言冠文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直勾勾的,有些吓人:“沈安川,这么多年,你替我照顾妻儿,真是难为你了。”
这语气和眼神,有点不带善意,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
言菡试图想要转圜一下气氛:“爸,沈叔他其实也很费心了,他对妈很好……”
“冠文,”沈安川有点忿然,“坦白说,你当初要走的时候我就劝过你,是你执意要出去闯天下,把小湄托付给我。你走了以后,我能帮衬就帮衬,并没有对她报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后来发生的事情,谁也不想发生,可你走了这么久,总不能还怪我娶了小湄把?难道你就这么自私,自己都在外面结婚了,还想让小湄守着你一辈子?”
言冠文冷笑了一声:“行,这事是你占理,你对小湄的确好,我是得谢谢你,可你是怎么对我女儿的?你当小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吗?你摸着良心说,当初要是你女儿,你舍得让她卖身筹钱救她妈吗?只怕你自己去杀人放火都舍不得吧!也就只有小湄天真,被你哄着,以为是你救了她的命!”
沈安川如遭雷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你说什么?”
言菡大惊失色,回头一看,只见蒋湄站在楼道口,手里拿着一条羊毛围巾,脸色惨白,整个人好像打摆子一样颤抖了起来。
“妈!”
“小湄!”
言菡和沈安川一起扑了过去。
蒋湄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把揪住了沈安川的衣服,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可怖。
“你……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她绝望地问,“那年我病危……是小菡她……”
沈安川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宁则然见势不妙,赶紧掏出手机来打120。
“沈安川!”蒋湄的声音凄厉,“你说话啊!宁则然不是小菡的男朋友,对不对!你们合起来在骗我对不对!”
“妈,不是的,”言菡泪流满面,“不是的,则然现在真的是我男朋友,你别胡思乱想……”
“啪”的一声,蒋湄抬起手来甩了沈安川一记耳光,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了两步,一头栽倒在地。
第89章虎尾兰(六)
所有的人都焦灼地等在抢救室门口,无意识地盯着那盏红色的警示灯。
刚才在通知书上签字时,言菡的手都是抖的,要不是有宁则然扶着她,只怕她也要崩溃了。
言冠文追悔莫及,在门前来回不停走动着;沈安川却一动不动地靠在墙上,眼神呆滞。
这两年多来,这件事情一直就是压在沈安川心头的一块巨石,让他在面对蒋湄和言菡的时候都心存愧疚,现在终于在这样的情况下被戳穿了,他的心里既是茫然又是解脱。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一场噩梦,如果能回到从前,是不是还会有更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和蒋湄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他的确是发自内心地想要爱护他们母女俩,然而造化弄人,却阴差阳错弄成了这样的结局。
“沈叔,”言菡在旁边叫着他,神情忧虑,“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这么差,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沈安川摇了摇头,疲惫地道:“等她没事了我再走。”
言菡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灯灭了,言菡再也无暇顾及沈安川,眼巴巴地看着率先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焦急地问:“怎么样?我妈她还好吗?”
医生皱着眉头道:“你就是家属?病人放过支架又动过搭桥手术,你们怎么还总让她情绪激动,这是存了心要害死她吗?一定要杜绝情绪大起大落,再有第二次,你们就等着……”
“我们知道了。”宁则然稳稳地打断了他的话。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言菡反复地念叨着。
“今晚先在icu,明天住院看情况,”医生随后吩咐,“你们都回去吧,好好合计一下以后怎么安抚病人的情绪。”
言菡不放心,看着护士把昏迷中的蒋湄推入icu,又贴在玻璃窗上看了好一阵子,这才在宁则然的安抚下离开。
沈安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言冠文则一起和言菡他们出了医院。
站在医院门口,言冠文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歉:“对不起,小菡,我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爸,”言菡眼里含着泪水,“很多事情你不在场,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现在对我来说,没有比妈妈好好地生活在我身旁更重要,所以,不要再去责怪谁了,比起昨天,明天更加重要。”
言冠文长叹了一声,终于点了点头。
icu住了一整晚,蒋湄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转到了心外科的普通病房。言菡一整晚没睡好,嘴角都长了一个燎泡,进了病房后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母亲,后来实在撑不住了,趴在床沿边上打起了瞌睡。
半梦半醒间,脸上痒痒的。
她抬手揉了揉,嘟囔着几句,猛然惊醒:只见蒋湄靠在床头定定地看着她,眼泪无声地从脸庞上滑落,抚摸着她的脸的手指湿漉漉的,可能是刚刚擦过眼泪的缘故。
“妈,你哭什么啊!”言菡手忙脚乱地想去拿毛巾,手指却被蒋湄轻轻地拉住了。
“小菡……妈妈对不起你……”蒋湄哽咽着道,“妈妈太没用了……拖累了你……”
蒋湄的眼中,满满的都是对自己的厌弃,反复地喃喃自语着,“没能给你过上好日子……还让你为了我这样被人欺负……我真该那时候就死了……”
“不是的,妈,你听我解释,”言菡惊慌地拉住蒋湄的手,“沈叔不是故意的,那时候他的公司要清算倒闭,欠了一大堆钱,走投无路的时候以为是宁氏娱乐招练习生,所以才找上门去的,后来知道的时候他想放弃的,是我自己的选择。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因为没钱动手术离开我吗?”
蒋湄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眼中只有茫然的死寂。
一股寒意从心头泛起,言菡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