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果被叶天泽说得一阵羞愧,她低下头,双手缠在一起,无言以对。
她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懦弱?
不敢面对父母,不敢面对自己的过去,不敢面对那段回忆,所以只能选择逃跑。
可是她真的怕啊,心里就像永远都有一团黑色的云。
每次坐公车,经过音乐厅那一站的时候,她总是下意识的背过头去,因为看到就会心颤。每次看到与音乐有关的新闻她都第一时间闭上眼睛,因为怕自己会发抖。
明明知道是自欺欺人,但是她除了这样做,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直到现在她还会做那些噩梦,梦见在异国他乡,所有人都说着她听不懂的语言,爸爸妈妈逼着她上台表演,她怎么哭都没有用。
她在梦里逃跑,可是无论怎么跑,每个路口都有奇怪的外国人堵着她,要她赶紧回去拉琴。
好不容易她看到了一辆火车,跳上了火车,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却见到爸爸妈妈坐在餐车里,正在摆盘子,微笑着对她招着手道:“宝贝,快过来吃饭,吃完了我们就要去维也纳了,好多人等着听你的表演呢……”
这是贝果最深重的噩梦。
除了贝果,没人能知道她有多害怕。
人们只会说,爸爸妈妈是为你好啊,你有这样的才华多么的幸运,你被命运之神眷顾难道不应该感恩吗,你得到的是许多人一生都追求不到的,别矫情了你这么幸福。
可是她真的不幸福,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拉小提琴的机器,她只是一个工具而已,而真实的她,她的喜怒哀乐,没有人在意。
贝果簌簌地掉着眼里,叶天泽什么也没说,不表露出任何情绪来,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哭。
他知道自己太严厉。他也知道贝果被扭曲的童年,让她没有机会正常的成长,所以她的性格里有一部分如同一个儿童,根本没有机会生长,也无人引导。
所以他只能狠下心,逼着她长大。
“我知道你有很深的阴影,别人几句轻飘飘的鼓励根本不能减少你的恐惧,也不能弥补你被扭曲的童年。但是没有别的办法,贝果,如果你不想被摧毁,除了面对,就没有别的办法。”
贝果迷茫地看着叶天泽,抽抽噎噎地说:“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怕他们……我即便知道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了,可是一看到江质,一看到张老师,一想到我的爸爸妈妈,我就还是很害怕……我真的怕……”
“我知道你很害怕,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不能再逃避你的恐惧了,你需要面对它,无论你是要把它们放进盒子里,还是要把它们杀死都可以,但至少你不能再被它们追着跑……”
贝果回想着自己的过去,她的人生就是一直在逃避。
不敢跟父母正面起冲突,不敢说自己不想练琴想去参加同学的生日会,不敢跟老师手自己不想加入乐团。
所以只能逃跑,把自己当成一个不存在的人,不敢跟任何认识的人联系,不敢交朋友。
如果不是真的穷得吃不起饭,恨不得要卖小提琴了,她也不会跑去当网络主播。
“你可以做到吗?”叶天泽处理过很多有问题的乐手,他知道,现在不逼贝果一把,以后再遇到这样的机会只会更难,“去面对,就算到时候就算怕了,想逃跑了也没关系,到时候再说,至少你得尝试着去处理这些问题。”
贝果点了点头。
“好……”
叶天泽松了一口气,贝果真是个好孩子,听人教。
他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抓着贝果的肩膀,低着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贝果,你记住,你不是马戏团的狮子,他们不能逼你跳火圈,你明白吗?”
贝果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跟着叶天泽重复道:“我不是马戏团的狮子,它们不能再逼我跳火圈。”
“对。”叶天泽揉了揉贝果的脑袋,语气终于温柔起来,微笑着说:“你是一只羚羊,你可以自由的奔跑,谁敢再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你就用你的羊角顶他们。”
贝果点点头。
“你一定要记住,你谁都不用害怕,因为有我做你的草原。”
叶天泽的眼神坚决,神情自信,语气笃定。他总有一种好像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自信,有时候甚至自信得让人觉得傲慢又狂妄。
可是这也是贝果最喜欢他的地方,他的这种自信总是让贝果也情不自禁地被感染,不再惴惴不安,也想要像他那样去把握自己的命运。
贝果伸出手,抹了一把眼泪,终于坚定地点点头,大声说道:“嗯!好的呀!”
叶天泽笑起来,见到贝果终于不再掉眼泪了,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哭了,再哭下去,真的是要心疼死了。
叶天泽从车后翻出一盒巧克力,递给贝果道:“这个巧克力也是你转发过说想吃的,吃吧。”
“哇!”
贝果瞪大了眼睛,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伤心的事情了。
她立刻剥了一个塞进嘴里,柔软的巧克力在嘴里融化,甜度刚刚好,她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超级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