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门打开,里头果然正好整以暇地坐着个人,正拿着桌上的拨浪鼓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听见门口的动静,那人便转过身,望见穆羡鱼好好地站在门口,眼中蓦地闪过些欣然亮色,虽然只一瞬便被常年身居高位养出的从容淡然给掩饰了过去,眼中水色却依然隐约可见:“三弟——你果然还活着……”
“二哥。”
穆羡鱼浅笑着应了一句,反手将门合上,便也快步走了过去:“我已托人捎了信,还当二哥已经知道了我平安的消息——我没事的,叫二哥担心了。”
“你那捎的叫什么信?大清早的才一起床就看见铜镜上血红一片,差点没把你二哥给吓出毛病来——幸亏你嫂子那时候还没起,若是把她吓出什么事来,我非要打断你的腿不可。”
太子又好气又好笑地敲了敲桌案,不带什么好颜色地回了一句。穆羡鱼却反倒放心地拍了拍胸口,拉着墨止在桌边坐了,一本正经地轻笑道:“我只担心会吓到二嫂,既然吓到的是二哥,那便不妨事了……”
“果然是三日不打你便不长记性,若不是看在你这次受惊不小的份上,绝不会这么轻易就饶了你。”
太子不由失笑摇头,颇感头痛地叹了一句,终于再忍不住这一路的牵挂关切,凑近了些轻声道:“三弟,你可知我在京里听闻汇报,都已被吓得心神俱震……你是如何从虎豹骑手中逃脱生天的?”
“我那时也以为必死无疑了,多亏墨止救了我一命——不瞒二哥,要不是墨止的话,我已说不准死了几回了……”
穆羡鱼含笑摇了摇头,却才说了一句话,就被小家伙一把捂住了嘴,神色郑重地用力摇了摇头:“不能随便说这种话,有时候黑白无常勾回去的人数不够,这样说就会提醒他们的!”
还从来都不知道连黑白无常抓人居然都有日常配额,穆羡鱼讶异地眨了眨眼睛,正寻思着应当如何跟自家二哥解释这其中的神鬼之论,谁知太子竟也认真地点了点头,屈指轻敲了一把他的脑袋:“以后不可随意胡说,当初的那些杀身之祸,说不准哪一次就是你自己给招来的,记住了没有?”
“所以——难道原本就只有我一个人根本不信鬼神吗?”
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这么顺利地接受了这种堪称玄幻的设定,穆羡鱼匪夷所思地摇了摇头,转向一脸认真的小花妖,也只好轻轻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无奈浅笑着道:“好了好了,先生以后不会再说了,不要担心……”
“这就是你曾提起过的那个小徒弟么?”
太子望向自家弟弟怀里的少年,好奇地问了一句。感觉到小家伙的紧张,穆羡鱼浅笑着点了点头,安抚地拍了拍墨止的背,再度沉吟了片刻,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道:“二哥,你相信这世上有妖怪吗?”
“我信啊。”
太子点了点头,坦然地应了一句。太过顺理成章的语气却叫穆羡鱼不由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只觉着今日的事仿佛桩桩件件都不在预料之内,怔了片刻才不由苦笑道:“二哥——你应得这么痛快,我后头准备解释的话都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了……”
太子的眼中仿佛闪过了些许莫名复杂,却只一瞬便又归于一片无奈笑意,摇了摇头轻笑道:“你也不想想,若是不信那些神鬼妖怪之事,你二哥早要被那面镜子给吓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了——先前我还多少有些想不通,你人在外地,如何竟能在卧房之内给我留下讯息,却原来就是你家里的小徒弟帮的忙么?”
他望向墨止的目光极平静寻常,半点儿都不带寻常人见到妖怪的惊讶畏惧。穆羡鱼本能地觉着这里面仿佛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却也知此时不是追问的时候,浅笑着点了点头,拍了拍小家伙的背示意他过去讲话。墨止听话地跳到地上,按着小哥哥教的规规矩矩拱手行了一礼:“在下墨止,见过——见过小哥哥的哥哥……”
穆羡鱼本以为他会直接跟着自己一起叫二哥,却不想小家伙居然憋出了这么个别出心裁的称呼,一时忍不住轻笑出声。太子眼中却也是一片忍俊不禁的笑意,目光在小家伙颈间的玉坠上若有所思地一顿,便离席上前,耐心地半蹲了身缓声道:“我叫林沐,是你家小哥哥的二哥——多谢你数次救他性命,若是你不嫌弃,就跟着三弟一起叫我一声二哥罢。”
感受到太子身上和小哥哥相似的温和气息,小花妖也放松了不少,乖巧地点了点头,脆生生地唤了一句二哥。太子浅笑着微微颔首,按着他的肩起了身,望向一旁的弟弟,眼里便带了几分促狭的笑意:“人家都已叫你小哥哥了,你如何还一味死咬着先生不放?若是再过两年,墨止真当你是先生了,看你着不着急。”
“二哥——”
穆羡鱼本就没打算同自家二哥隐瞒两人的关系,特意给墨止戴上了那一块玉佩,也是打算先给二哥一个心理准备,免得自己开口时对方的反应太过激烈。谁知太子今日却是淡然得近乎反常,倒叫他一个接一个的惊讶不断,愕然了半晌才终于无奈失笑道:“好好,我着急,我着急还不行么……二哥,你就当真一点儿都不觉吃惊吗?”
“你找了个妖怪我倒是不吃惊,不过见到居然只是个这么大点的孩子,我多少还是有些没想到的——既然这样,我跟你嫂子原本准备送给你的东西怕也不能急着给你了……”
太子托着下巴打量了墨止一番,便意味深长地缓声开口。穆羡鱼的面上止不住泛起了些局促的血色,把依旧茫然的小家伙一把拉回了怀里,轻咳一声苦笑道:“算了算了——那些东西还是二哥与二嫂自己留着罢,若是什么时候能给我弄出个小侄儿来,我没送出去的那一车小玩意儿也总能有个去处。”
小花妖还听不懂这样太过隐晦高深的内容,眨巴着眼睛若有所思地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打算记下来偷偷回去问既明大哥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每次一到这种时候,小哥哥就总是说等他长大就会明白的,可他分明都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妖怪了,连这些话都听不懂,难免要被蛊虫他们笑话的。
大抵总归是成了家的人,听着这个弟弟毫无威力的反击,太子的神色却依然是一片淡然。拿起了桌上的那一个拨浪鼓若无其事地晃了晃,随口轻笑道:“我来时倒是听下人说过,你带了一车机巧玩具出去说是要送人,这也是你要送的那些小东西里的么?”
“二哥也见过这个?”
太子的语气虽不见如何变化,眼中一瞬闪过的思虑却被穆羡鱼分毫不漏地看在眼里,向前倾身道:“这是母后留下的东西——二哥可也有印象么?”
“这是母后留给你的东西。”
见他已然点破,太子却也不再同自家弟弟打机锋,只是字斟句酌地纠正了一句。垂了视线沉吟片刻,才又摇摇头缓声道:“我本以为这东西已经随着那一场大火消失了,却不想居然在你这里重新见到了它……三弟,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拨浪鼓,给你这东西的人又是否还同你说过别的什么话?”
作者有话要说:既明:噫(><)!!
第32章演砸了.
“这是舅舅给我的——他说这是母亲的遗物,是他在我被接回宫里之后去商王府带回来的,如今交还于我,叫我一定要妥善保管。”
穆羡鱼怔了怔,下意识轻声应了一句。太子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手中的拨浪鼓,闻言不由抬头,眼中便带了些讶异:“你说的舅舅——可是三舅么?他不是去云游了,怎么会在这座扬州城?”
“舅舅一直都在扬州。当初他曾交给我一柄扇子,说是将来如果有缘,叫我去扬州城宝塔山金水寺找他。这一次我们被镇国公连赶带追地一路逃到江南,我想起了还有这一处可去,便过来寻他,还在寺中留宿了一晚。只是今日我再去时,他便已离开此地了。”
住持这一次走得实在太过匆忙,穆羡鱼心中其实也颇觉不解,微蹙了眉缓声开口,却又忽然带了些怀疑地审视着面前的二哥:“莫不是舅舅听说二哥你也来了,不愿见你……”
“少胡说,又不是我自己要当太子的,舅舅不愿见我做什么?”
太子抬手照他额顶虚敲了一把,摇摇头无奈失笑,目光便又落回了那一个拨浪鼓上:“三弟,舅舅有没有同你说起过——有关禄存星之类的话?”
“舅舅倒是没说起过,不过这两日我听这个词听得都快背下来了。”
穆羡鱼闻言便不由无奈失笑,摇摇头轻叹了口气,把一旁正认真听着两人讲话的小家伙揽进怀里:“一个两个的都说我是禄存星临世,我却觉得实在不大靠谱——明明都说禄存主财运,像我这样身上穷得连盘缠都没有,靠这一路拐骗混到扬州城来的禄存星,怕也是这世上的独一份了……”
“你这是在跟我认真诉苦,还是认真地打算跟我要钱?”
太子显然没少被自家弟弟这样套路过,闻言便微挑了眉,警惕地轻轻敲了敲桌面。穆羡鱼被人戳穿了却也仍是一片坦然,无辜地偏了下头,心安理得地轻笑道:“我这是在认真地跟你诉苦,好创造条件和你要钱——二哥,你这次可是奉旨南下,父皇总不至于不给你带钱就把你给放出来罢?”
“有钱也不是给你的。这一路上都是人家墨止立了大功,这银票给你怕也守不住,还不如交给墨止放心。”
太子倒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回事,没好气地应了一句,居然当真从荷包里掏出了两张银票,不由分说地当着自家弟弟的面塞进了墨止的怀里:“这些钱不能给你们家小哥哥花,我看他也不像什么禄存星临世,倒像是个筛子成精。到他手里的钱转身就没了,都不知道究竟花到了哪里去。往后你们家里要你来管钱才行,记住了吗?”
“二哥,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
没想到自家二哥居然已经想到了这一步,穆羡鱼哭笑不得地抬手虚拦了一把,小家伙却已主动把银票推了回去,用力地摇了摇头道:“我什么都不要,有盆就够了——小哥哥在外面需要花钱,应该给小哥哥用才行!”
没料到小家伙的原则居然分明到这个地步,太子匪夷所思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却也只好把银票拍在了自家弟弟的面前:“看来追女孩子的手法确实行不通,当哥哥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还是你自己想办法吧。”
“墨止一直都很懂事,就不劳二哥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