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了吧。
绝望、愤怒、不甘、怨怼,日日夜夜、分分秒秒,足以杀死一个人,她变得偏激而麻木,我真的尽力了,我可能已吃过世间所有的苦,遭了世间所有的罪,什么时候才可以被放过?她有时候会怨恨命运,恶毒地想还能不能好了,换个人行不行,就逮住我一个人折磨了是吗?
她的最后一任‘丈夫’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光棍,在贫穷的村里也属于破落户,虽然野媳妇几经转手,不知被人用过多少次,在这男多女少的村庄里,也不见得可以轮上他。之所以价格便宜可以成全她的一桩美事,是因为硬骨头不健康了。
骨头太硬,跑一次挨一次打,屡打不改,日以继日,她被失手打断了腿,山沟里医疗条件不达标,随便糊了点草药,没什么效果,烂着流脓,散出一股恶臭。可能是知道自己活不长了,硬骨头变成了疯骨头,前段时间发癫,破口大骂,叫得声嘶力竭,凶得很,吵得人没法睡觉。上一户人家拿了木棍教训她,硬骨头趁机搂住那人的头,一口咬下来半边耳朵,流了半脸的血,她被扇了几个耳光,舌头也被剪下来半截出气。
好在人还没死,人还能生。老光棍只要孩子,不嫌人臭。
最后一次怀孕,是她最后一次逃跑。
老光棍花了钱,监管很严,一心盼着生个胖儿子,把她关在小破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窄窄细细的裂缝,一天两顿饭,从不让踏出房门一步。可笑这里的人男女比例失衡,一个媳妇轮着用,居然还想着传宗接代,还想着要儿子。肚子大了起来,吴正芳假装肚子痛,猛砸房门要求休息,然后用石头砸死了老光棍。
差不多活不成了吧,打死一个赚一个。
她没能爬出多远,连第一次轻轻松松跑上去的山坡也没能爬到,鼓起的肚皮磨出一大块伤口,血肉里掺着泥土和草屑,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第二天早上被人发现,羊水破了,马上就要生产,当母亲的已经没有力气,村里的接生婆弃大保小,剖开肚皮取子,她疼极了,大张着双眼一声不吭,当孩子从肚子里出来,脐带还没剪断,她用积攒的最后一丝力气抢过孩子,干净利落地拧断了脖子。
硬骨头没有根,村里的乖媳妇生了孩子好好过日子,是有根的,可以得到家里人的爱护和温情,虽然不能出山回家省亲,但死了也该有个人收尸下葬。硬骨头属于少数,她不一样,走过这些人家都恨极了她,太没有眼色。她被扔在一个小山坡,连座坟墓也没有。
村里人指指点点,掐死亲骨肉的恶毒女人,然后敲打乖媳妇,看见了吧,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野狗在她身上嗅来嗅去,撕扯她的身体。一道虚影在旁边冷冷看着。
原来人还有这种死法,死的真不像个人。
来了大城市念书,却落个这样的下场,实在让人见笑了。
人生一世,草生一春,她这一生,来如轻风,去如微尘,生的不起眼,死的静悄悄,她来过世间一趟,连具全尸也没能留下。
她衣不蔽体,温热的身体慢慢变凉,伴随着大口咀嚼声,炽烈的阳光照耀在她血肉模糊的身上。这一刻,谁能想到她也是父母捧在手里的掌上明珠,也曾有过光芒万丈的前途无量。
镜面里的女人死后怨气滔天,化作厉鬼,这大概是她最冷静的时候。她杀了山沟里所有强/奸过她的恶汉,掐死了她生下来的所有孩子,吞噬魂魄让她变得怨气更重,鬼差跟在后面追捕,厉鬼东藏西躲,耐着性子等待,人贩子依然源源不断往这里输送被拐卖的、新鲜的女孩子,她把人贩一个个的绞碎,血路走来,背负的人命添了一条又一条,怨气越来越浓重,屁股后面执着招魂幡的尖头鬼差越来越多。
她回到她的家乡,这幅残躯败体怎么能让父母看到,她出生的时候,父母明明给了她完整的身体。她看到那些女人依然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何其不公,没人知道她们是杀人犯!
因缘镜渐渐流向透明,最后消失在空中。
厅堂里安静地一根针掉下来也可以听到,梁楚深吸一口气,屏气敛息,第一次庆幸这个世界有鬼魂,冤死的亡魂得以昭雪,不然老父母含着不甘死去,一生也没有找到女儿的下落。肇事者逍遥法外,一个个人模人样,谁能想到亲手将一个女孩子送进地狱。
后背忽然被人拍了拍,沈云淮提醒道:“吐气。”
梁楚长长呼吸,看向吴家父母,两人像是彻底怔住了,既没哭也没笑,像个木头人,面无表情,没有一点反应。
最后打破沉默的是陈富。矮矮胖胖的男人扑通一声向吴家父母跪下,一边流泪一边膝行着过来磕头:“吴家姑娘,你受苦了!可你努力出人头地,不就是为了改善生活吗?你放了我们舒珊,你的父母我来赡养,我给他们钱,我让他们过好日子!你放了我女儿吧!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老年潦倒啊!害你的是那些人,你放她一马吧!”
陈富看向吴父:“同是为人父母,你理解我的心情吧?你要多少钱我都给,我不能没有舒珊啊!”
第70章恶鬼的小新娘
吴林木然望着前方,一张脸黝黑脏污,很难看得出表情,他表情闪了闪。
陈富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充满了希望问:“你要多少钱,一千万!两千万!多少补偿我都愿意出!”
吴正芳低头看着地面,竟然像是完全听凭吴林做主的模样。
梁楚心口抽紧,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小臂被人从后面捉住拉了回来,一根手指比住他的嘴唇。沈云淮问:“你去做什么?”
“我去揍陈富一顿,”梁楚捋袖子,小声而用力地说:“我也愿意赡养吴正芳的爸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