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手中法器一抖,登时又狂风骤雨。
这是劲风第一次看到入魔后的白秋练,昔日那个温柔美丽的小鳍豚精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女子,她身上的妖气肆无忌惮地朝四方弥漫而去,似是想要召唤附近的小妖与她一同将这人世间的一切摧毁。
“大言不惭。”
黑无常的声音冷冷响起,他凭空出现在了白秋练身后,腰间钢刀飞出,直直飞向白秋练。
白秋练以为练了手环上的功法,就能天下无敌。她在江中化出原形,黑无常都要带着安风下去,认为来自冥府的这位鬼使,不过也是如此而已。这些所谓的仙君神君,大概也就是图有其表。可恨她不能早日发现手环中的功法,否则母亲又怎会被西海龙君血祭,落得那般下场?
她自以为自己已经很厉害,身前化出一朵巨大的黑莲,宽袖一挥,黑莲就已经朝黑无常的钢刀飞去,谁知钢刀穿过黑莲,来势不见地朝她逼近。
白秋练心中一惊,连忙避开,人虽然避开了,可衣袖的一角已经飘在了空中。
劲风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扭过头去看白秋练,与白秋练的目光相遇的瞬间,劲风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悲意。
白秋练再也回不去了。
她本该是在洞庭边上无忧无虑的鳍豚精,即使后来母亲被西海龙君血祭,她怀恨在心,可她该做的是靠自己的本事变强,而不是滥杀无辜。
安浅说得对,世上可怜之人多了去,可谁也没有因为自己可怜而迁怒于那些无辜之人。
慕家那么多人都冤死在她的手中,还有如今苏州城中的百姓,如果不是他们及时赶到,白秋练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那个他年少时曾经带着他到处游玩,陪伴他照顾他的鳍豚精,温柔善良、美丽动人,可她如今已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魔物。
白秋练迎着劲风的视线,冷冷一笑,手中那根白绳朝夏安浅几人飞了过去,那股巨大的妖力弄得化为白龙的水苏龙须一抖,赶紧飞上云间。
夏安浅站在龙背上,看着白秋练和安风、黑无常三人分别占据了一方,在半空中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其实白秋练虽然厉害,又怎会是黑无常的对手。大概是黑无常有心要让安风发泄一些精力,只见他朝安风做了几个手势,安风小小的身体忽然就变成了一道白光,朝白秋练飞去。
白秋练张开双臂,黑色的衣袍无风自动,巨大的妖气已经在她周围形成了一个屏障。
然而安风整个人出现在白秋练后方,他身后飞出了无数道冰凌,冰凌全数飞往白秋练的屏障,可都被白秋练挡了下去。小家伙见状,不乐意了,只见他双手一划,一道巨雷朝白秋练横空劈下,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白秋练的屏障已经被打破。
安风高兴地在空中连续翻了十几个筋斗。
水苏头上的两个小包抖了抖,赞叹道:“安风真厉害。”
屏障被安风打破了的白秋练,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朝她逼了过来,让她胸口翻腾,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掉进江里。她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向黑无常,黑无常立在半空,手持钢刀,他那双狭长的眼睛冷冷地瞥向白秋练:“鳍豚一族气数已尽,你束手就擒吧。”
白秋练看向黑无常,片刻之后,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周身的妖气此刻已经尽数收了回来,她看向那只驮着夏安浅和劲风的小白龙,苦笑着问:“水苏,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
水苏:“认识,你是白秋练。”
白秋练:“你不喜欢我吗?”
小白龙在空中转了两圈儿,“我喜欢的秋秋,不是这样的。”
白秋练闻言,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所谓的情爱,不过如此!不管是人是仙,嘴里说着喜欢,翻脸就不认人。实在是可笑!”她说着,原本已经垂下的白色绳索忽然朝水苏的双目飞去,水苏吓得扭头就跑。
在龙背上的劲风猝不及防被水苏这么一整,差点掉下龙背,还是夏安浅搭了一把手。
劲风扶着夏安浅的手,觉得满心都是苦涩,“安浅……”
夏安浅轻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跟你说了,白秋练早就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白秋练了。”
就在夏安浅和劲风说话的功夫,黑无常手中钢刀飞出,招呼也不打,就给白秋练来了个猝不及防。
白秋练先是在江里化出原形,将这江水搅得江浪翻滚,后来又在江里被黑无常和安风修理了一顿逼出江面,已经是强弩之末,后来又强自撑着一口气,跟他们对峙,此时身上妖力早就难以为继。
只见黑无常的钢刀直直朝她飞去,她朝水苏打过去的绳索才收回来,还来不及再次送去,那带着杀意的钢刀已经从她身体直穿而过,带出鲜血飞溅,滴落在江面。
她瞪大眼睛,看向黑无常,整个身体坠落在江中。黑无常眉峰一扬,右手比划了一下,本该落入江中的白秋练狼狈地滚落在江边的泥泞之上。
白秋练趴在地上,满身的污泥。
这时,水苏带着劲风和夏安浅几人也落在了地上。
她抬眼,恨恨地看向黑无常:“为什么还不杀我?”
黑无常接住从空中飞回来的钢刀:“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白秋练趴在泥泞之中,只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么狼狈不堪过。即使是当日母亲在西海之中灰飞烟灭,她都不曾像此刻这般。黑无常看着她的眼神,就好似是在嘲笑她不自量力一般。她想到了母亲的惨死,又想到慕蟾宫言而无信另娶他人,满心的悲愤无处发泄,竟不知不觉地落下了泪水。
夏安浅望着她那凄然的模样,忍不住说道:“白秋练,其实慕蟾宫在娶妻之前,找过你的。”
“他前后派了几波人去洞庭找你,都无功而返,那些人一路找到当初你与慕蟾宫相见的地方,发现那并不是宅子而是一片废墟,慕蟾宫才发现原来你不是凡人。他的父亲病重在身,又知道了你是妖的事情,才对慕蟾宫说希望他临死前,可以看到儿子成家立业。你尚且知道要孝顺母亲,不想让母亲难过,慕蟾宫自然也是这样的。可你去找他的时候,给他解释的机会了吗?”
白秋练低头呕出了一口血,她木然地看着的那滩血迹。
她给慕蟾宫解释的机会了吗?
她没有。
她从西海离开,练了姥姥留下的功法,就去找慕蟾宫。那时候她想,只要慕蟾宫还要她,她就可以放下一切,跟慕蟾宫厮守一生。可当她到了慕宅的时候,慕蟾宫正在家中与管事讨论迎亲的事宜。
她当时太难过太愤怒,顾不上当时慕蟾宫看见她的神情是怎样的,也不想给他狡辩的机会,她当时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人和事,都让她觉得恶心,让她想要将一切都摧毁。
可她没想过,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他不知道在她找母亲的时候,慕蟾宫也在找她。
白秋练笑了起来,眼泪从她的眼角而下,她觉得自己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了。
站在夏安浅身旁的水苏看着白秋练的模样,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哭?”
白秋练看向他,“你知道我是白秋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