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颜青竹便联系到那对小夫妻,商量之后,以同样七两银子的价格把房子卖给了他们。
阿媛看到后院的柳树又长高了一截,又摸摸颜青竹亲手做的床和妆台,有心把它们搬回去,可镇上的房子每间卧室都不缺家具,搬回去也找不到地方放。
颜青竹知道她多有不舍,却也无奈,大概走上了做生意这条路,便要背负压力与风险,没有舍,就没有得。
因着颜青竹家房子用的砖石木料没有阿媛家被烧的房子好,房屋也没有阿媛家的大,急卖之下能售出这个价格亦是不错了。
既然回村,除了办正经事,自然还去探望了石寡妇和阿芹。阿芹的状态好了一些,技艺也有所成。
从前阿芹在诗社是不怎么上心的,学东西特别慢,如今竟是学会摆弄机杼了,还有模有样。
阿芹是以石寡妇娘家亲戚的身份住在南安村的,因而村人虽好奇,却不会有闲话。南安村人不多,阿芹逐渐地便敢于独自一人去河边洗衣服,汲水。
种种变化,阿媛欣慰不已。
而颜青竹带领一帮伞匠拼命赶工时,村中却又起了流言。
无他,因着卖房子,村里人有了猜测,比如小夫妻俩是不是在镇上过不下去了?不然怎会落魄到要卖房子。
阿媛与颜青竹自是忙碌得听不见这些流言了,就算听到,也不会在意。
五百把伞交货时,已是冬日。巴瓦蓬见到那些伞,十分满意。
在巴瓦蓬的国家,湿热多雨,但长久以来,人们并没有打伞的习惯。后来因为中土移民的涌入,才逐渐有了打伞的风气。
巴瓦蓬也是头一次做伞生意,因而也是万分小心,之前寻访了多家伞行,最后在刘靖升的推荐下选择了与颜青竹合作。
他从刘靖升处得知,颜青竹的伞淋上开水也未损毁,收到伞便说要试一试。
颜青竹也不心虚,虽然五百把伞里随便挑一把,未必是他做的,但所有的伞都是在他的严格监督下完成的,他相信都是上品。
待巴瓦蓬把开水浇进盆里,见伞毫无变化,竟有些不信,等伞在水中多泡了一会儿,才将伞捞了起来,又撑开来看,这才心悦诚服。
验货时,老伞匠们也都聚到一起,听到巴瓦蓬的夸赞,与有荣焉。
巴瓦蓬即将出发去往南境,他的大帆船上除了五百把伞的货物,还有丝绸,茶叶,瓷器等在南境一向畅销的货品。
巴瓦蓬付清了货款,又与颜青竹定下两千把伞的货约,待他从南境回来后便验货。为此,又多付了钱做定金。
夫妻二人盘算着,若是这样的生意多来得几次,来年他们已可以在镇东,镇西或镇北买上一处带铺面的宅子了。
整个冬日,颜青竹与阿媛都在极度忙碌中度过。
百工村的伞坊扩建了,重点是增加了两个烤炉,一些必备器具,然后就是搭建了更大的雨棚,挖了排水沟渠,还搭了一个能纳上千把伞的货仓。
颜青竹正式挂出了颜记伞坊的牌子。虽则是占用荒地,到底需要有后盾,免得到时候被眼红的人找了麻烦,打通人脉的事情自然又少不了铺头和刘靖升的帮助。
颜记伞坊正式雇佣了那批老伞匠以及老伞匠召回的小伞匠,按月给他们算工钱,让他们来百工村统一时间上工及歇息。因着常有赶工,中午工人们休息时间少,不能回家吃饭,颜青竹便学了镇上的伞坊,中午包一顿饭。
因为这顿饭的缘故,阿媛也更加忙碌起来,每天除了做糕,还要负责给几十号人做饭。
如今做伞的进项已远远超过她做糕了,阿媛虽是疲惫,仍旧觉得开心。只是难为了一些老顾客,三天两头地过来,总会发现卖完了,或是没剩几个,买不够个数。
阿媛何尝不想多做,只是做糕的时间已被大大剥夺了,每天做糕的数量已只有从前的一半。
而阿媛第一次觉得,做饭竟是个比做糕还辛苦的工作。每天要蒸两桶饭,一荤一素两个菜,各装一桶。她大早上起来就要做准备,待中午将将把饭菜盛好,已有工人划了小船在埠头下等着搬运。
颜青竹如今已不用亲自做伞了,只需监督和验收,因而他慢慢发觉阿媛其实比自己辛苦得多。
他心疼了,想着或许该把阿芹或石寡妇请来帮忙了。可阿芹才被他们送走不久,现在因为有需要了又叫她回来,难免她不多想。而石婶子年纪大了,让她过来做这些体力活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颜青竹觉得,其实家里该买个佣人了!他们现在的收入,并不是负担不起,何必让阿媛这般辛苦呢?
……
整个冬日,除了颜青竹与阿媛的小家在经历着变化,外面的世界也有了暴风雨般的改动。
朝廷一连颁布了三项新政,有人欢天喜地,也有人苦不堪言。
先是废除了奴籍世代沿袭的铁律,只要得主家允许,或有足够的钱赎回卖身契,皆可脱离奴籍,转为良民。
而后,是大开海禁,商人只要能获取相应手续,可出海经商。
最重要的变化,自然是税制改革,废除丁税,摊丁入亩。
任何制度的设立和实施之间都有相应的时间长度,可这次朝廷似乎雷厉风行,江南这样的富庶之地在改革中首当其冲。
……
冬去春来,冰雪初融,杨柳新发。
阿媛将盛好饭菜的桶提到自家埠头上。时间正好,一个黝黑的小伙子划了小船,穿过落月桥的桥洞,在埠头下靠了岸。
他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老板娘好。”
阿媛笑着应了他,又问了些伞坊的情况,小伙儿俱都仔细应了。
伞坊的工人对夫妻二人都很尊重,一来,颜青竹在伞帮落魄的时候雇佣了他们,差不多算是改变了他们一生命运的人,二来,受税法改制的影响,近来多了许多到镇上务工的农人,工价一时大降,而颜记伞坊还未克扣过他们。
阿媛看着小伙儿划着船,载着四个大桶离开,又转头看了看蹲在对面四海酒家后门处的几个同样年纪的小伙儿。
面孔很生,举止多拘束,应该就是新到镇上务工的人吧。
枕水镇虽然繁华,毕竟招工的名额有限,总是有做不了长工的人,就成了短工或散工。
阿媛正想着,不知将来村里镇上都会有哪些变化,自家的门被敲响了。
这个时候,怎有不速之客?
阿媛忙去开门,待瞧清来人,不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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