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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圈素白的戒指衬得她的手指宛如白玉雕成。
周自恒心不在焉,却还是能接住明玥的话:“你希望我能够马到成功。”
他今日上午将要约见山海基金的高层,以求从中斡旋,替微言争取一线生机。此去前路未明,步履匆匆,说句大实话,周自恒也是颇有忧虑,以至于眉头紧锁,眉心印出深深的一条纹路。
明玥踮脚抚平了这道褶皱,继而攀著他的肩膀,整理他的衬衫领口:“我不只是希望你能马到成功,我是相信,你会马到成功。”
她把手贴在了他的胸膛,恰好按住那一枚刻有骏马纹路的领带夹。
但她也只按了一下,周自恒便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指上亲吻,连同戒指一起。
他的神态中带了一点虔诚,好似诚心与佛祖许下五百年宏愿的阿难。
于是明玥趁他不注意,就在他的眼睛上也亲了一口。
周自恒很快把她抓包:“你偷亲我。”
他说得理直气壮,却没有移动的意思。
明玥也恬不知耻回答他:“幸运女神让我代替她送给你一个吻。”
——大概是这个吻真的给他带来了幸运,周自恒出门之后,天空放晴,铅灰色的乌云退散开去,显露出浩淼深广的蓝天,连续几日的寒潮终于匮乏无力,灿灿艳阳将早落的秋叶染成了金色。
山海投资管理公司的标牌也在阳光下镀上了一层鎏金。
比起微言办公场所的活泼明快、简洁通透,山海基金的总部则处处显出低调的豪奢,这是周自恒第一次走进这家名不见经传的风投公司,出乎他的意料,公司不仅位于北京最繁华的商业贸易圈,更在寸土寸金的地段独自拥有两层的工作场所——
而山海看起来员工稀少。
距离约定好的商谈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接待人员将他们带到了休息室等待,期间送上瓜果饮品,轻言细语,可谓是款待周全。
岑嘉年抱著手里的笔记本电脑不放开,左右顾盼之后压低声音提醒:“我觉得这是一家皮包公司。”
空有个外壳,而内里虚无。
为了证明他的想法,岑嘉年还说出了根据:“整个公司看起来都没有什么人,员工还那么清闲,这年头创业的那么多,我们之前接触的几家风投,哪个接待员不是忙得团团转。”
岑嘉年如今负责市场,见多识广之后难免顾虑增多,他一面这样想,一面把装著资料的笔记本抱得更紧了一点:“我觉得这像是一场鸿门宴。”
所谓鸿门宴,即美酒佳肴伴随重重危机。
钟晨年纪小,馋嘴是难免的,他才兴冲冲地从瓜果盘里拿了一挂葡萄,听到这句话,又默不作声地把葡萄放回了原处,还把扣掉的一面翻了个个,叫人从表面上看不出端倪。
做完这些后,钟晨又学著几个哥哥,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起来。
薛元驹却并不认同岑嘉年的观点,他到底曾经是个挥金如土、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也见过大场面,有理有据地和岑嘉年争论:“肯定不是皮包公司,就光这套休息室的沙发,就得这个数。”
他比划了一下手指,又补充道:“这两层楼,不说是买,就是租,租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花钱如流水,人家要是诚心骗我们,哪用得著下这么大本钱?”
考虑到微言败落的现状,岑嘉年沉默不语。
陈修齐拍了拍岑嘉年的肩膀:“你的顾虑是有道理的,毕竟我们也从没听说山海资助过什么企业,也没听到过业内什么风声。”
山海就像是凭空出现,连一个公司的股东都未曾公布,也没有案例说明。
叫人实在无法诚心信服。
“但它毕竟是现在唯一一个愿意给我们投资的公司。”陈修齐老生重谈,再次无可奈何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微言被强制关停的当口,聪明的基金会都知道绕道走,山海却笔直送上门——不是董事会傻缺,就是真的有背景,有实力,有绝对的自信能够让有关部门松口。
这也是周自恒打定了主意要走这一趟的根本原因。
但倘若山海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么所要融资购买的股权定会分量不小。而股权问题一直也是互联网创业的一大难题,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发者就被资本公司灰溜溜扫地出门。
周自恒自然懂得场上众人的顾虑,尽管心绪起伏,他还是尽量安抚军心:“既来之,则安之,谈不拢我们再找别的办法。”
他的话音落地不过片刻,休息室的门便被人拉开,接待人员给予他们引导:“我们的投资人都到齐了,各位,请左手边上楼,201房间就是。”
回廊和楼梯上都铺缀著厚厚的暗红色地毯,锃亮的皮鞋踩上去也没了声息。
薛元驹大步跨了两节阶梯,低低地吹了一声口哨。
接待人员并没有跟上,在场没有旁人,但即使是这样,陈修齐也认为吹口哨非常不妥当:“等我们签约成功,再吹口哨也不迟。”
他没有正面批评,给薛元驹留了十足的余地。
但薛元驹小声回答他:“我吹口哨,是想给自己壮胆。”
为什么要壮胆呢?
因为前路夜雾重重,荆棘遍布,他们手里握著的是一个企业的生死,是一个梦想的成败。
尽管穿著得体的西装,打著漂亮的领结,但说到底,他们都还只是一群年轻的过分的学生。
一群渴望著梦想的光芒能够指引方向的追梦人。
楼梯旋转台上开了一面窗,金色的阳光在暗红色的地毯上荡开一层烟霭,实木扶手反射著漆光,颜色的对比使得窗外的天愈发显得湛蓝。
周自恒也吹了一声口哨,但他吹得更大声,也更响亮,在这之后,他笑了一下,眉眼飞扬道:“今天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