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定下宾客的名单是第一步,接下去还有如何排席位座次——官职、家世、年资、名望、亲疏,乃至于客人之间的爱恨情仇都得考虑进去,得亏曾氏从小受的是世家女的教养,换个寒庶出身的主母早失了头绪。
可这还只是个开端,场地要定夺;酒肴菜式要斟酌;迎宾、领客、侍宴等等奴仆需安排;食案器皿摆设都得开库清点拣选;博戏棋具等一干消遣之物得预备;乐舞也是少不得的,姜府未蓄养乐伎和歌舞姬,只能从外头找;给晚辈的见面礼,给小孩子的錾花金银饼子都得预备好;此外还得安排好供客人小憩和更衣的屋舍,供远客留宿的客房......这桩桩件件事靡巨细都得安排妥当。
几个小娘子奉了母命打下手,曾氏给几人分派了活计,大娘子镇日忙着做女红,偶尔来继母跟前应个卯,不过是个添头。剩下二娘子和三娘子俩人,都叫曾氏支使得如同陀螺一般,不过两人分派到的任务却是迥然不同。
三娘子经手的是宴厅、客房的陈设、瓶花、书画、香品;宴上的食案、馔具、器皿......一言以蔽之,都是能凸显她不俗趣味和眼光的事项,到时候随便哪位夫人娘子提一句:“这花选得别致”或是“这香很是不俗”,曾氏便能顺理成章地接口道:“是小女瞎折腾的,叫您见笑了。”
钟荟看了看自己手头的活,博戏之具,这是生怕相媳妇儿的未来舅姑不记得她当年凭着五木戏名扬京都的丰功伟绩呢;拿着清单去库房里盘点家什、器皿,监督奴婢们拂拭擦洗,也就是灰大点,脏活累活总得有人做嘛;可安置来客牛马,预备草料、厕房熏香这些事也要她亲力亲为,就有些过分了——钟荟有些怀念刚来那两年曾氏与她相敬如宾的岁月了。
虽有女儿和管事婆子帮忙,曾氏仍旧忙得脚不沾地,因白日多思耗神,夜里叫梦魇折磨得更加厉害,不出四五日双颊便凹陷了下去,脸色透着晦暗的铁青,到了宴会当日,敷了厚厚的胡粉仍遮不住一脸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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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家摆宴选的是个吉日,秋高气和,碧空如洗。
今日是姜昙生的大日子,他不敢怠慢,早早叫仆人去蒲桃院子里唤了父亲姜景仁起身。破晓时分,父子俩已经开了正门迎客了。
姜昙生一身紫棠色团云锦袍,腰间束一条白玉带,往那儿一站光映照人,与当年那酥山一样的胖子判若两人,因肚子里装了几升墨水,比之身旁的父亲更有一股儒士的文气。
到了巳牌时分,宾客们陆陆续续来了,姜昙生一眼望见萧家的犊车,赶紧迎了上去。
萧九郎是独自前来赴宴的,他今日着了一身褒衣博带的玉白纱袍,外层的罗縠纱在晨风中飘然如烟气轻动,比平日更显风神俊朗。他下了车,吩咐舆人和僮仆跟着姜家仆人去停车,自己先上前与姜景仁见了礼。姜景仁见这年轻郎君姿容出众,恭敬知礼,脸上全无世家子弟的傲慢骄横,好感油然而生,心道,阿娘叫我着意留心后生才俊,这一个倒是堪配自家女儿,只不知是否已经婚配。
萧熠点到即止地给姜大郎留了个好印象,便亲昵地与姜昙生把着臂寒喧来,一时胡毋家的马车也到了,三人便在一处叙话。这时有仆人急步趋上前来,既兴奋又惶恐地向姜昙生禀道:“小郎君,卫家公子来了!”
姜昙生惊讶得睁圆了眼,他确实给卫琇下了帖子,可压根没想过他真的会出现,这不对啊,姜家唯一和他有交情的姜悔身在西北,不过人都已经到了门上了,多思也无益。
“赶紧去迎你的贵客吧。”萧熠笑着在目瞪口呆的姜昙生背上推了一把。他闻听此讯也是颇感诧异,当年卫琇我行我素,与那姜家的庶孽走得颇近,当年还因此招惹了不少非议,直到那庶子去了西北才逐渐消停下来,当时不乏一些不堪入耳的风言风语,如今看这卫十一郎的作派,倒似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了,萧熠饶有趣味地忖道。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那庶子如今身在西北,即便爱屋及乌吧,回一封书信带上贺仪便是天大的脸面了,何至于巴巴地亲自上门来?
萧家和卫家没什么仇怨,不过当年卫琇的祖父卫昭瞧不上他祖父是众所周知的事,卫琇与萧熠同朝为官,只能算是点头之交。
萧熠一愣神,着一身苍青色罗衣的卫琇已翩然下了马车,似是在人群中认出了他,果然只淡淡地点了点头,脚步都未曾挪一挪,便回头专心与姜家父子交谈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能没有我们十一郎的戏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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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卫琇与姜景仁见过礼,便杵在那儿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面上一派镇定自若,可手心里已经沁出了汗。
姜景仁却是比他更手足无措,这小郎君年纪轻轻,品级却比他高,且人家是天子近臣,打个喷嚏都能上达天听,不出意外将来是奔着三公去的——而他们家两次不识好歹把人家求亲给拒了!姜景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早知道就不该听她老娘的,一个只会杀猪的老太太懂什么,女儿阴差阳错救他一命是难得的机缘造化,怎么就不能挟恩图报了?怎么就齐大非偶了?老话还说抬头嫁女呢。
卫十一郎见姜景仁皱眉,心头一跳,不由心虚地低头打量了下自己的衣裳,心道果然该回去换身衣裳再来,这样不修边幅地跑上门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今天他原本没打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