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头论足,分明对内情一无所知却头头是道地妄加评议,若是换了她,恐怕早气死了。
姜明霜有一个难得的优点,一旦想透彻了,心里便也释然了,与二姊相处起来又像往日一样从容了。
她倒是从容了,钟荟却暗自叫苦不迭。
姜明淅爱和旁人较劲,也爱和自己过不去,凡事都要逼着自己做到尽善尽美,天资又聪颖,连女红都是姊妹几个当中最细致的,她才帮着姜明霜绣完嫁妆,后脚二姊又定了亲,那二姊夫大约是个急性子,恨不得今日提亲明日就把媳妇儿娶过门,眨眼之间就走完了六礼,把婚期定在了十月,压根不体谅她这能者多劳的妻妹。
钟荟则只拣着自己喜欢的东西下功夫,刺绣这种劳心费神又考验耐心的技艺向来是得过且过应付了事,有了肩上做现成借口,更是乐得让婢子代劳,一年到头也就是给老太太和钟老太太缝几件贴身衣裳尽尽孝心。
三娘子一听婚期便着急上火起来:“这才剩几个月了,那么多事儿哪里来得及,不说别的,多少嫁妆要一针一线地绣出来,卫家不是一般门户……”
没想到她那草包二姊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这种事让阿枣他们代劳便好了,若是他们也来不及,上外头铺子里买些现成的不就是了。”
姜明淅对她这自暴自弃的阿姊叹为观止:“就算别的都扔给旁人,可姊夫的贴身衣物总不能假手于人吧!”
“他穿了那么多年别人做的也没怎么样嘛。”不过话虽如此,钟荟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心动了,看着阿晏穿上自己亲手做的衣裳似乎也是美事一桩呢!
钟荟起先发了宏愿,立志要将阿晏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年四季的衣裳鞋袜全都包揽了,绣了半日便觉着做人还是不能好高骛远,做几身中衣几双罗袜也就罢了,到了太阳落山时,搓搓红肿的指肚,觉得几身和一身也没差,情谊到了便是。
眼下过去半个月了,她还在往第一只袜子上绣松枝,就这样慢工出的细活还叫她妹妹嫌弃,这日子没法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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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一过,又到了一年上巳,钟荟与常山长公主一早约了去她邙山庄园赏春祓禊,洛水边依旧游人如织,纵然没有卫郎看了,仍然有层出不穷的萧郎、裴郎,不过用常山长公主的话来说,这是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全洛京的菁华都在钟氏家学里了,她什么时候看不行,何苦去人堆里硬挤。
至于那号称风流才子的萧九郎,司徒姮义薄云天同仇敌忾:“相由心生,他做了那档子糟心事儿,我如今看他只觉尖嘴猴腮面目可憎。”
钟荟很承她的情,不过还是一语道破:“是因他鼻梁叫我阿兄打歪的缘故吧。”
好不容易出去放个风,钟荟大清早便坐着自家的马车,带着婢仆和护卫出城入山了。
常山长公主前一晚先到,已经等了她许久,一听下人禀报便坐着肩舆迎了出来,见面第一句话倒还像样:“你和卫十一郎终于定下啦,恭喜恭喜!”
第二句就有些不成体统了:“你们生的闺女可得给我当媳妇儿,可不能许了别家!”
钟荟红了脸:“净说这些胡话!”
“这怎么是胡话呢?传宗接代才是正经事呢。”特别是你们这种罕见的美人。
钟荟见识短浅,不如司徒姮那样高瞻远瞩,对成婚的理解也不过是“与阿晏长相厮守”,至于怎么个厮守法,大致上想到耳鬓厮磨这一部已经快把自己羞死了,传宗接代如何操作更是一窍不通。反正到时候听阿晏的就是了。
她不想与司徒姮探讨这些,不求甚解地岔开话题:“倒是一直想问你,书信里又不方便说,你同钟先生如何了?”
司徒姮嗯嗯啊啊支支吾吾,含糊其辞道:“快了快了。”
钟荟一想钟蔚那婆婆妈妈的死样子,两人大概还有得磨,打定了主意过几日回家看看阿翁,顺便在他兄长跟前替司徒姮美言几句。
没想到常山长公主如此一言九鼎,她说的“快了”真就如同晴空霹雳般迅疾。
钟荟见了她阿翁,还未来得及开口叙叙寒温,钟熹便道:“你不来阿翁也得找人送信去姜家,有件事要告诉你知道,你阿兄要定亲了,尚常山长公主。想来不久宫里当有旨意,最迟五月末,你阿耶阿娘该从番禺启程了,若是路途中顺当,应当能赶上你和阿晏的婚期。”
第141章耶娘
钟荟也不知道该震惊于钟蔚尚主还是欣喜于父母回京,脸上一片茫然,半晌才道:“尚长公主……阿娘知道么?”
“此时应该尚未知晓呢,十多天前寄出的书信,眼下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