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咬牙关的乐竹从全身的疼痛中清醒了意识,她照着董筠说的,透过撑不开的眼缝儿,发觉来人正是高峻。
她转过半边脸看他满面心事地走近,淡淡咸的泪又在眼角攒成豆子那般大,一下子落到鬓边,湿透了鼓散出来的秀发。
房里众人见他到了,顷刻间安静下来,董筠看看她又看看他,不知道该不该退避间让陆澈及时拉走,随后人也都三三两两地出去了。
偌大的室内寂静无声,除了偶尔能听到的,乐竹细微的喘息,她因疼痛不得安睡,此刻连躺着都是种煎熬。
高峻挠挠头,无言地在床边背对她坐下,过一会儿才说道:“你这又是何苦?”
乐竹苦涩里带笑,回道:“好像与你无关。”
他垂首,嘴里砸吧几下才把想说的饶成句子:“好容易捡回来一条命,以后别想不开了,好好活下去吧。”
后方的女人没有回答,甚至连个动静也不给,高峻忍不住斜了脑袋与视线偷偷打量一眼,看到她安稳睡着,面上的神情也少了原有的痛苦,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这样看着她,自己也变得很好。
有这样的念头,这是他未曾想到过的。
“你叫乐竹对不对?”他心烦意乱间,想着与她说个明白,也算与自己这个身躯说明。
她轻轻地嗯一声,又听他问道:“高峻是你丈夫?”
“是,我们还有两个孩子。”
他顿默,才说起:“可我不是高峻。”
“我知道,你不是他,就像起初我照顾的诺小姐变成了姬大将军的千金。”她淡漠回应。
他暗叹一口气:“我的故乡在西域,不在中原,十年前我死在开鲁河中,不知道什么原因,醒过来时就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用跟我解释。”乐竹听后对待他的情绪照旧有些冷,冷到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高峻想解释,急切起来提高了音量:“所以我们是无关的两个人,你是乐竹,而我不是高峻。”
乐竹目光直直地望向床帐顶上,微微抿起嘴角,自嘲道:“乐竹只是个下等仆妇,往后再不敢叨扰将军。”
话音落了,高峻再也说不出话,胸口闷得难受,但又描述不清这样的难受该如何解释。
他起身要走,走之前还是背对她,不敢面对这个女人,还留下一句话:“蓝石之钥是假的这事,我暂时不与你计较,不过再有下次妨碍我们计划的时候,我绝不会放过你。”
修养了半个月左右,乐竹差不多已经能走动了,不需要靠董筠的帮助也能自己扶着走廊的栏杆一步一步走动。
她经常会去兰斯特意为诺良远开设的手工坊里转悠,偶尔还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来帮他仿制一个蓝石之钥出来。
只是半个月里,诺良远造出的十多个仿制品都没能阻止蓝石停下。
乐竹站在人堆里,随众人对着桌上的一堆废品失望时,不经意抬头,却见对面的高峻一直凝神注视着自己。
她发怔,高峻也一个激灵,立马撇过头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