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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整个人都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好久了,能一路清醒着撑回帝都已经是大大的元气透支了。绿野青岚也看出了这一点,一个眼神之下,就有训练有素的侍女小心翼翼地上前,将青歌搀扶了起来送进锦轿里,放下了层层缀着珍珠的软纱轿帘,又往里面送了块沾着温水的帕子,自有轻手轻脚的女仆为青歌细细拭净脸上、手上的尘土,露出她短短几月中就又昳丽了许多,也消瘦了许多的面容。貌美威严的督伊这才转过身,对着一脸窘迫的塔斯克冷笑道:
“马尔斯家大业大,我家歌儿自然是高攀不上了,塔斯克少君侯——”她做了个送客的表情,冷笑道:
“带着你的小公主,请回罢!”
塔斯克本来还想辩解什么的,然而苏珊已经等不及地抢了话:“督伊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呀!”
绿野青岚顿时感觉头大如斗:“哦?”
“我们只是想看看青歌而已……”苏珊捏着把布满金线刺绣、挂着孔雀羽毛配饰的小扇子点在唇边,那双明媚的蓝色大眼睛里的委屈劲儿都要溢出来了:“都这么久不见了,我好想青歌啊。”
绿野青岚意味深长地看了塔斯克一眼,那一眼看的这位尚且年轻、城府连绿野青岚一半深都没有的年轻人的冷汗“唰”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只见她意味深长、却又一针见血地道:
“我青之一族,向来可没有两女共侍一夫的说法。”
“塔斯克小先生呀,你的野心是不是有点大?”
塔斯克一瞬间面如死灰。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苏珊那紧紧揽着自己手臂的手,心知今天恐怕是真的没法见到青歌了,便行了个礼匆匆离去。
苏珊涂着金贵的塞壬凤尾丹蔻的长甲重重陷在了塔斯克的胳膊里,她抬起脸,对着塔斯克扑闪着长长的睫毛,轻声道:
“马尔斯少君侯,您不开心吗?”
塔斯克深吸一口气,将她的手指从自己胳膊上一根根掰下去:“斯佩德公主。我心里究竟惦记着谁您也知道,又何苦……这样呢?”
苏珊“啪”地一声展开扇子掩在唇角,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可爱:“我知道呀。”
“知道您还——”
“可是你已经和青歌撕毁婚约了!”苏珊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一双明亮的蓝色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再怎么喜欢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了,那么为什么不考虑一下我呢?她是四阶法师,青族少君侯,可我、我也不差呀,我也是法师,还是皇室公主呢,能带给您的东西,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塔斯克揉按着眉心,半晌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这……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了?”苏珊整个人都倚在了他身上,轻声细语道:“您与青歌少君侯决裂,不就是不甘居于人下么?那么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呢,我发誓,婚后一定视您为天,事事均由您做主,不与您在任何方面分庭抗礼半分!”
塔斯克凝视着苏珊好久好久,久到苏珊都以为这人已经被自己说服了,才听见他十分疲倦地长叹一声:
“是我……对不住青歌。求求你别说了!”
他仓皇离去的背影落在了苏珊的眼睛里,披着一头长长的、精致的罗马式卷发的少女合上了腕上的扇子,露出个甜美的笑意。
看啊,塔斯克再怎么厌烦她的纠缠,还不是碍于皇家的面子,不能直接跟她撕破脸?还不是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还不是只能在心里惦记着某个人?
她这么想着,就暗地里蓦然隐生出一种诡异的快意,俨然忘记了自己究竟姓什么,也忘记了这个姓氏所流传下来的那一系列长长的家训了。
青歌脸色煞白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间,任由一干侍女往她的嘴里灌药剂,不停换掉搁在头上的湿润的手帕,一波又一波的药剂师和法师们沉默着进入内室又满脸惨白地退出去,将一个完全相同的坏消息传告了绿野青岚一遍又一遍——
少君侯体内的金气已经完全爆发,压制不住了,您要不要考虑……准备后事?
绿野青岚将最后一名德高望重的药剂师送了出门,一转过头,那春风拂面的微笑就变成了咬牙切齿的愤恨,低声道:
“好好养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问题了?!连法杖都立在了极北荒漠——这是要活活气死我啊!”
“听绿野大人说……”一位侍女怯怯上前,道:“是为了救那个药剂师,少君侯才……”
绿野青岚颓然坐在椅子上,挥了挥手屏退所有的侍女,转身进了里间,看着双眼仍然紧闭的青歌,不由低声哽咽了一句:
“阿岚……我百年后,可能真没脸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