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人心。
他的拙诚,已经获得了人心。
将皮卷让宫女们拿着,她准备呈给政哥哥,不想说什么劝谏的话,也不讲什么古今经纬的大道理,就当茶炉日话,就拿着这一份铺满了的赤子之心。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走到一处拐角,白桃却停了下来。
前边不知道何时站着一位宫女,那宫女在檐下翩翩起舞。
檐上的绿叶落下,如玉的素手婉转。
奇怪的是在她那时而交叠的素手之上,还停栖着一串紫蝶,那紫蝶半扇着翅膀,在宫女弯折柔软的身躯,双手划过斜阳的时候,那紫蝶仿佛受到指引一般,转而飞落在她双手之上。
美轮美奂,仿佛能通初春灵气。
后面的太监宫女面面相觑。
白桃眉头一皱:“什么雕虫小技都敢拿来班门弄斧。”
说罢,看也不看,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在她走了没多久,有一檐下有一身着紫色长袍,腰系玉佩的男人,他清冷的下颌,平静修狭的双眼望着前方的背影良久,喟叹了声:“王后,可要记起韩非才好。”
以《韩非子》一书跻身天下大才,对人心的鞭辟入里,披露的淋漓尽致,皆让人叹为观止。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秦王后没有人心,唯有一颗妖心。
他以为他暗害郑国,勾连李氏长女,甚至将手伸入她所在的后宫。这位以赵国孤女之身荣登王后之位的聪慧女子决计不会善罢甘休。
可实际上,白桃的对鄙俗的贪欲和权势嗤之以鼻的程度是他难以想象的。
韩非不能撼动她,也决计不会蒙蔽君王,挑衅秦国的王道。
*
嬴政在理政殿笔走游蛇,穿着绘满圆涡线条的如意云纹宽袍大袖。
独揽的政事化作他的墨,执掌决断的是他手中握着的笔杆。
告一段落后,他放下笔,揉了揉清隽的眉心,“还要偷看孤到什么时候?”
“.”
绘着飞禽走兽的屏风里,有两个尖尖的螺髻探了出来,露出半张怦然心动的小脸,又缩了回去,“咦?我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动静,你又怎知是我。”
嬴政真是被她逗笑了,“翻遍全秦宫,孤倒是找不出第二颗包了天的胆子。”
眼见不好再藏。
白桃心中腹诽,也不知道他怎么有双千里耳朵。
她扭扭捏捏地走出来,“好了,也才刚刚过来,看了你一下下,现在连偷看你都不成。”
说着,她漂亮的杏仁眼望着他,里面好似有千般冤苦难以诉说。
嬴政也知道一向难以和她讲道理,讲多了也只是自己的不是,只道:“是孤不对,桃桃才看了孤一眼,怎么就这么快被揪出来。”
“嗯嗯,没错。”
他招手,“过来坐。”
白桃哒哒哒地跑了过去,靠在他身边,用脑袋蹭了蹭他手臂。
他抚摸着她的脑袋,像摸不听话的小孩一样,“今天穿成这样,方才出宫了?”
“对啊。”
白桃实话实说,带点抱怨道,“不过现在出宫好麻烦。”
“怎么?”
“一出去就是被人拜,左拜右拜,前拜后拜,走哪里都得拜,上次我在马车里,让蕊儿替我去寿食坊买只烧鸡,这家烧鸡我以前就经常吃,蕊儿也常常替我买,实在好吃得紧,岂料当了王后吃过一次后,民间非得说是什么天上下来的鸡,吃了就能延年益寿,实在好一番疯抢,民间的客栈,都不约而同地整整贴了七张,七张不同的文字,上面都写着——鸡告急。”
少女抱着他的胳膊絮絮叨叨,头发的香味轻轻钻入他的鼻子。
嬴政弯唇,昼夜不停歇的思绪断了一回儿线,“嗯,以后寿食坊的烧鸡只能贡给孤的桃桃。”
“不太好吧,我只是嘴馋,别让寿食坊的日后连个生意都没得做。”
白桃吓了一跳,眸子睁大。
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传令下去,让寿食坊的厨子进长乐宫。”
听到暗门里的守卫领命离去的脚步声,白桃这下不好再说什么。
心里像是泡在蜜罐里,哪里都甜,说道,“政哥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好不好。”
嬴政长眉挑了挑,似乎对她的东西早已了然。
六名宫女鱼贯进来,扯着边角展示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的线条足以窥出绘画者的用心,说是心血所凝不为过。
他走过去,手指压在画卷上,唇畔流出一抹笑意。
“这是郑国所绘?”
“是。”
“桃桃之意如何?”
“无意。”少女两只爪子放在膝上,甚是乖巧,“全凭政哥哥做主。”
“你以为孤不信他?”
少女没有说话,歪了歪脑袋看他。
“修渠一事,一旦起始,便绝不可能失败。”
嬴政脸上神色平平淡淡,似乎里面有比黑暗更黑暗的东西,在他这副躯壳里涌动。
“只是这涉及前相国之秘辛和余势,其中盘根错节如离离野草,每一次决策,好比手握缰绳驾驭一群野马,你训野马,同样的,野马也会训你,唯有不动声色,先逆人心后顺人性,最后削断他们的爪牙,打折他们的悖骨。桃桃,庙堂心机,你只看透了三分。”
白桃仰起脸。
看着他那山岳般高大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嬴政转而从身后环抱住她,滚烫的胸膛贴了上来。
他低头轻轻亲吻她的眼睫,耳垂,滑落至腮边再游离至唇畔。
吮了吮。
他握住她的素手在竹简上徐徐书写了一个“驭”字。
“无碍,往后,这些孤都会教桃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