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他还是替徽州海贸公司干活。在这边有了一个能与满剌加那边建立一条稳定商路的机会,当然要试一试。
汪直想要和满剌加那边联络得更紧密,就需要往来的商船频率更高。
现在还处于开拓期,他准备拉更多的人。因为大明与葡萄牙曾于屯门有过大战,皇明记海贸行自己其实是没有跑满剌加的。往那边跑的,以前是广东那边受雇于皇明记海贸行的民商,如今又多了一些。
汪直明白那皇明记海贸行里,也肯定有与南洋联络的外察事厂人。只不过,汪直是新人,又是小头目,外察事厂的规矩又是对上单线联络,他没那个权限。
等汪直又拜会了几家在这吉婆岛上的海商,得到的回复很无奈。
虽然是好事,但留在这边的都不是各家公司真正能做主的人,他们也需要来回请示:船是很贵的,满剌加也是很远的,去了还要带上货,很多都得安排好。
汪直回到了自家店铺时,仍旧皱着眉,随后就见店里坐着两个人。
不像是来谈买卖的,见到他之后仍旧稳坐在屋中的方桌旁,只拿锐利的眼神盯着他。
“二位是?”汪直先问了一句,随后看向留守店铺中的老三。
只见老三紧张地摇了摇头:“直哥,说等你回来再谈。”
“汪掌柜,我们兄弟二人有一笔关于鸟粪石的大买卖,那处巨岛广袤如中原一般,可否闭门详谈?”
说话的这个脸色黝黑,显然是风吹日晒漂洋过海才能有的沧桑。
而汪直闻言一凛,不动声色地说道:“哦?兄弟开门做生意,自是愿闻其详。老三,你先和老二、老四、老六他们去望海楼订好一桌酒席,我和这两位兄弟先谈谈再过去。”
支开了店铺里的其他人,汪直这才说道:“二位请到楼上,底下人不知道规矩,就让贵客在这里等着,二位还请见谅。”
“好说。”
在这岛上,如今兴建起来的一些店铺或住房,大多有两到三层,底下有高高的木桩或石桩。
汪直这店铺的二楼,既是他起居所在,也有会客的小房间,推窗可见海。
现在汪直上去之后,却先过去关了窗。
随后他才转身看着二人:“小弟也曾听闻,那巨岛似与中原不同。中原炎夏时,那巨岛却如寒冬。二位从何处听说那巨岛?”
那两人听了这些话,也就不再谨慎,而是都伸手入怀,各掏出一个牌子。
汪直看着那两面牌子,不由得瞳仁一缩。
左边这人手中牌子为象牙所制,只二字:外一。另一人,则是暗沉的铜牌,上面是外十三。
汪直顿时单膝跪地:“卑职王锃拜见厂督大人,拜见上官。”
“坐下说。”
看了看汪直之后,两人先坐在了一旁更精致的圆桌旁,汪直则先站在那说道:“卑职虽领了差使,尚无上官来指点如何行事,没想到是厂督亲至,实在惶恐。此前多有不敬,还望厂督……”
他话没说完,那人就挥了挥手:“在这海外为陛下办事,不搞这一套。我叫石宝,潜邸出身。他呢,你称呼海象,以后他就是你的上线。”
听说他是潜邸出身,汪直再抱了抱拳,随后也坐了下来:“厂督亲来,要卑职做什么,卑职这便去办。”
当日与赵俊这个锦衣卫岭南行走一同南下的石宝,在屯门海战后就此消失。
十年一晃过去,如今他出现在汪直面前,面容黝黑平平无奇。
石宝干脆地说道:“你是陛下钦命,入了南洋分厂,线头又指向满剌加,海象也是接到密令才从满剌加赶来。先说说你这边这月余的情况。”
汪直顿时先介绍了一番,随后道:“卑职惭愧,南澳县爵也只是传达陛下钦命,卑职只能先用自己的人,做些准备。”
石宝却点了点头:“很好,你再多发展一些商船南下更好。今天亲自来,也是让海象告诉你更多的下线和联络方式。本督也是接了令之后从外滇那边赶来的,接下来这一年,我都呆在这边。”
“有厂督教诲,卑职喜出望外!”
石宝却不苟言笑,一脸严肃:“既然今日刚好又拜访了一下那几家海商,明日你便再去。本督已经调了两条海船,备了许多丝绸瓷器和茶叶。海象会再调一条船,备好宝石、沉香、象牙等等。本督这里,再予你白银三千两。半月之内,你再拉上三五条船,一同去满剌加。外察事厂中,南澳县爵只知你身份。联络上南澳县爵后,你靠这些货,让他从速办好陛下交待的事。”
汪直心头一震。
阿方索毕竟离去多年,这次回去,首先还是要先获取信任。但现在要他从速办好,只怕光有这批从北面过去的货物利诱,还不够。
但这也是对汪直的考验。
“卑职领命!既已有三船,又有三千两银子,不需半月。五日内,卑职就和海象大人启程!”
“非常好!”石宝赞许地看着他,“海象在满剌加呆了六年多了,路上你们一同商议。交趾局势有变,这事越快越好。转告南澳县爵,清化会很好攻取,清化往南都会很空虚。”
汪直心头再震,朝廷又做了怎样的安排,让交趾腹地之外的清化以南会空虚起来?
“必尽心竭力,立功以报陛下与厂督信重之恩!”
“这话说得好。”石宝终于笑了,随后也说道,“这么多年来,你是陛下亲自钦点进入外厂的唯一一人,确实不能有负圣恩。海枭,得陛下另眼相看之人,如今无不名震宇内。你能成就怎样一番功业,本督也拭目以待。”
汪直不由得愕然,看着自己那上线海象眼中也没有掩饰的好奇、敬畏、羡慕,心头涌起难言的情绪。
如果石宝说的是真的,那还真让汪直意外。
皇帝另眼相看的都是些什么人?张孚敬、严嵩、夏言、唐顺之、俞大猷……
如今又多了一个汪直吗?
第377章两京十六省
大明天子的目光投向了南洋,所以那里起了风。
但于大明本身而言,那里是无需多在意的。
八月是举办乡试的时间,士子们关心的是科途。
从嘉靖八年改了考纲、学制开始,今年只怕又是一个节点了。
在广东,虚岁已十七的海瑞也在备考,他在广州府中学的同学们忧心忡忡。
“这考制三年一改三年一改,到底要改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