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走不出去,我就先杀了垫底的,拖上你陪葬。”
如瑾毫不含糊,扬眉对上皇帝看似镇定自若实则仓皇难掩的脸。
危急关头她虽则紧张,但更多是感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唯一后悔的就是多次起了习武的心而没能付诸行动,不然这样的场合亲自上前砍几刀,那才叫解恨。
像今日这样的事,她曾经不知憧憬了多少回,或者说,不知压抑了憧憬多少回。
往日她和那人总是距离太远,远得她连一丁点儿想法都不敢有。就算是当年饮下毒酒,恨不得直冲御前报仇的那一刻,理智也告诉她那是绝对不可能做到的。
所以此时此刻更像是梦。
她的一时念起,竟真得做成了这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之事。一身龙袍的九五至尊就在脚下匍匐,而她,是可以瞬间决定其生死的人。不过后续如何发展,这一刻,她可以掌控局面。
“主子,要转移别处么?!”吴竹春一刀捅进御前侍卫的胸膛。
此人之前已挨了重重两脚,脏腑都被踢坏了,不过勉力支撑而已,多人围攻之下终于招架不住,在吴竹春下手之后又身中数刀,死不瞑目地倒在了地上。
吴竹春连眼都没眨,上前割掉了他的脑袋,动作利落得堪比当年崔吉在如瑾眼前玩的那一手——为了防止敌人死灰复燃酿成大祸,杀人要割头,这是她们训练时听教头们反复强调过的,已然成了习惯。
身首异处的御前护卫让皇帝和康保都惊得不轻,尤其是康保,当场惨叫一声,仿佛那刀割在了他的脖子上似的。皇帝若在平日兴许还能保持镇定,但他中毒之后身体一直虚弱未愈,体弱的状态很是影响心境,在这种时候,额头就冒了冷汗出来。
“放了朕俯首认罪,朕念你初犯,又怀有皇家血脉,可免你一死。”
如瑾先回答吴竹春的话:“就在这里据守,别处情况不明,轻易换地方恐怕不好控制。总之皇上在这里,便是他们听了报讯赶来,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才笑话皇帝:“哄三岁小孩子呢?放了你,你自然可以免我一死,但你会灭了我的家族吧?还有今日这些动手的人,你会放过谁?纵虎归山的蠢事我才不做,横竖你今日莫想活命,有什么遗言赶紧说。要是你肯写个旨意传位我家王爷,我可以酌情让你死得痛快些。”
弑君这种事,要么想都别想,要么,一做到底。任何意念动摇或心慈手软都会后患无穷,如瑾对这个道理再清楚不过了。
皇帝面色非常难看,要活吞了谁似的,加上他本就苍白无血色,此时模样实在不忍观瞻。如瑾让吴竹春又捆了一层绳子上去,免得他搞小动作生变。于是皇帝更加愤怒,恶狠狠瞪过来。
如瑾将目光转投门外。
星河低垂,晚风瑟瑟,院中灯火不明,光线微弱。几条尸体横在游廊处,散着淡淡的血腥气息。血光见得多了,如瑾已然可以神情自若地面对。她侧耳细听外头的声响。
夜间的宫廷若无歌舞,是非常静谧的。此时也不例外,在护卫那声报讯的巨响过后,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让人生疑。
怎么没有人过来护驾呢?或者只是查看一下也好啊。附近的宫人和巡守的内侍、禁卫呢?一炷香都不见动静,反应未免太慢了吧!
“主子,奴婢出去看看?”吴竹春握紧了染血的短刀。
如瑾沉吟:“不必。就坐在这里等着,免得中了诱敌之计。”
自己这边人少,如瑾抱定了固守的主意,反正有皇帝这张保命符,怕什么!
时间一点点过去,四周依然静得出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如瑾感觉有些累,扶了扶腰,坐在椅子上歇着,随意说话。
“皇上,你们出来的时候,我家王爷在什么地方啊?”如瑾料着长平王一定刚被皇帝稳在某处等着。
但是皇帝不言声,只继续阴测测盯着她。如瑾就吩咐侍女:“把他眼睛蒙了,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这是举手之劳,瞬间皇帝就被一条帕子盖住了眼睛。他愤怒地扭动身子挣扎,被吴竹春一脚踩在了地上,动弹不得。如瑾就说:“我还算是好心的,换个人来,还蒙什么眼睛费事,直接挖了眼珠子才叫立竿见影。”
既然已经动了手,什么忌惮也就没有了。被捆了的皇帝不叫皇帝,那叫阶下囚。如瑾不介意恶心刺激他一番——比之前世他曾经灭了蓝家满门,几句吓唬的话实在是太对得起他。
虽然这样类比有些冤枉他,前世是如瑾的前世,此刻的皇帝可是完全一无所知,什么也没做过。然而,单就他为老不尊的这点龌龊心思,也实在是让如瑾厌恶到极点。寻常百姓家若有这么一号家翁,顶多是让家族蒙羞家宅不宁,然而他是皇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想得到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皇帝。被他盯上,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
如瑾一点儿也不后悔方才一时冲动。
时间倒流回去,她依然会选择再冲动一回。
今晚,大燕朝这代皇帝注定要驾崩。她下定了决心。
院门突然从外被推开。
如瑾握在椅子扶手上的双手紧了紧,保持端坐不动。外头是有王府护卫照看的,没任何动静就开了门,来者该是自己人。
果然,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疾步走进。院子微弱的光线下她看不清他的脸,可何用看清,只一个影子她也能认出来。
她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然而心情却并未完全松懈。
长平王能来到这里说明宫里局势稳定,可她对他的父皇动了手,他会有何反应?没有外敌的情况下,两个人之间的事其实也让她颇为忐忑。
“阿宙。”如瑾起身迎上去。
长平王疾步跨过院子,走进屋里扶住了她,将她重新按回椅子上。
“身子如何?宁贵嫔伤着你没有?那些御医开的什么方子给我看看。他呢?他做了什么?”
一连串的问话,语速也比平日快,显然十分着急。问话的同时他的视线扫过周围,将一切尽收眼底。当然被捆得粽子似的皇帝他也看见了,但他只是将之称为“他”。
亲疏立现。
皇帝眼睛被蒙了,耳朵可没堵着,亲耳听见儿子这样的话又惊又气,在吴竹春脚下奋力扭动了两下。
如瑾已然知道长平王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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