彧倒是顺势起身,站回了世家家主们身后,苏岚趁机看了苏晋一眼,只微微摇头,便乖乖到他身后,一眼也未看纳兰瑞。
“陛下!此人是中毒而死。”何义战战兢兢地道。
“废话,朕不知道吗?”皇帝猛地一甩袖袍,已是怒极,“朕问你,是何种毒药!”
何义将膳桌上的饭菜一一拿起来,细细查探了几番,才道:“陛下,正是这盘碧螺虾仁,按着这毒来看,应当是断肠草。”
皇帝听到后勃然大怒,道:“好一个断肠草,就这么想让朕死!”
听得这话,连带着八位家主也只得齐齐下跪,道:“陛下息怒!”
接了苏晋眼神的玄家家主玄昂,膝行了几步道:“臣以为此事颇有蹊跷。陛下每餐皆有人试毒,若真是想要以膳食毒害陛下,是万万不能的,那何人还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故而,臣请彻查此事。”
跪在当先的太子却是抖了一下,皇帝的目光灼灼落在他肩上,似要将他看透一般。
“老三。”皇上的语气平静了一些,“你来查。”
纳兰瑞一脸的忧心忡忡,缓缓拜倒道:“是。”
“都退下吧。”皇帝一摆手,便有人拖了那尸体出去,苏岚微垂着头,不去看那具尸体,只缓缓走出大殿。
天上不知何时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肩头,便立时化掉。苏岚站在廊下,将手遮在额头上,神色一片晦淡。
“你找我。”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虽是疑问的句子,却说得笃定平淡。
苏岚并没有回身,依旧维持着刚才的姿势,道:“是啊。喝杯茶如何?”
“好。”
苏岚当先走在回廊上,身后的人只随着她缓缓行走,并无一人开口,却不显得丝毫尴尬。御林苑占地极广,除了为皇帝准备的行宫御苑,还有演武场和军营组成,京畿四卫中的羽林卫和京营皆是驻扎于此,只这三年羽林卫大半随苏岚转战西北,这里的军营也空了大半。
廊道尽头,曲折转了几个弯,竟是进了一个小院子,二人缓缓进了院中小楼。
苏岚将二楼小窗推开,冷风倏地灌入,然而屋里燃着火盆,却是不觉得寒冷。随着她的视线看出去,正是演武场,远处还看的见皇家的猎场,因着这几日皆有节目在此举行,两卫的将士正在场内准备着。
“你看那个骑马的是谁?”
“自然是张平。”那人看也未看,便低低地道。
苏岚哈哈一笑,便坐回桌边,盯着架在泥炉的沸水定定地瞧着,见得对面的人看过来,也只微微一笑,道:“且耐心等着,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喝我泡的茶。”
语罢,苏岚便不再言语,只转身从博古架上端出一套青瓷的茶具来,缓缓地泡起茶来。她泡茶的动作优雅好看,又极是随意,比之功夫茶的套路大概少了几个步骤,然而神色却是极为专注,似是全部心血皆倾注在手中的小小茶盏。
她笑着执起青瓷杯,笑着说:“还请玄郎品鉴。”
玄汐接过她手中青瓷杯,茶烟与掌中升起,他轻轻一嗅道:“茶上云烟如山岚袅袅,苏郎到底不负风、流二字。”
“十六岁前,我以为清茶佳酿美人便是我的人生了。”苏岚微微低头,“故而,那时我会酿酒,会泡茶,还写的一手好诗。可是,十六岁后,这些好像都没什么用了。”
玄汐将杯中的茶饮尽,用拇指缓缓地摩挲着依旧温热的青瓷杯,只微微一笑,道:“茶泡的很好,诗写的很好,这两个确实是人人皆知的你的优点。”
苏岚淡淡一笑,也不理他,又站起身来,只道:“兴许某一日,你还能喝到我亲手酿的酒,那时,我的优点大概又会多一个。”
玄汐也随着走到她的身边,随着她一起看向窗外,枣红马上的张平在视线中只是一个小小的点,却是如此的清晰。
玄汐微微一笑,“你知道,张家与玄家向来站在一边。”
“真的吗?”苏岚微微一笑,偏过头看向玄汐,面前人的脸长得大概让身为女子的她都有些嫉妒。
玄汐眸子如寒潭,目光凌厉,“哪里有真,怎么又是假。”
苏岚闻言呵呵一笑,道:“不知玄公子可听说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哦?苏家是要给我开价了。”
“玄公子,别告诉我你不准备甩掉这个拖油瓶。”苏岚又呵呵笑出声来,眸子里一片戏谑,“我已是在帮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