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普通的船,撑船的是一个带着斗笠的中年人。船头点着一盏灯,檀木白皮,灯火昏暗。
莲生跟着苏绯织上了船,撑船人一撑竹篙那船便缓缓往前行驶了去。冥河一望无际,却孤零零的只有他们这一条船,周遭静的脸一丝风声都听不到。莲生不禁有些疑惑,便小声问苏绯织道:“不是每天都有人死去吗?为什么冥河上只有我们?”
“那些断头断脚,青面獠牙的死鬼有什么好看的?”苏绯织一挑眉:“小爷我原以为你会害怕,所以便带你从幽冥界入的阴司。你想的那些都是由无常们拿锁魂链擒了,直接拽去阴司的。哪里比得上这幽冥地界的清净无话?”说完,不忘嗤嗤两声一番感慨:“那样鬼哭神嚎的地方,估计也只有阴若萧这个不是女人的女人才能待的住了。”
冥河上安静的说话都有回声,莲生索性不说话,苏绯织一路闭着眼睛小寐。船不知道使出去多远,听苏绯织说幽冥界的时间刻度似乎与人间界的不太一样。偶有一两盏莲灯飘过。许久之后,河面上阴沉沉的芦苇荡渐行渐远,莲生眼前看到的是一片又一片鲜红热烈的颜色。待船渐渐走了近了,她才看清,原来河面上开着的是大朵大朵的曼殊沙华。
这种红花就像是向天祈求的手掌,热烈着绝望。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
彼岸花开着,想必已经绕到了三途河。苏绯织支颐,一双好看的桃花眼有些倦怠的半眯着:“你知道为什么三途河畔会开满这么多的曼殊沙吗?”莲生看向苏绯织,显然是不知道的。苏绯织眼神淡淡扫过那些鲜红的花朵,说道:“你知道忘川水吧?喝下忘川水,魂魄生前的记忆便会化作一颗种子,在三途河畔落地生根。曼殊沙之所以被称作是彼岸花,其中一个原由不过四个字……
前尘彼岸。”
摆在所有往生魂魄面前的只有一条路,前尘过往无法割舍,就永远也到达不了彼岸。”
“难道路过阴司的所有人都愿意舍弃自己的记忆?”
“也不是。自然也有放不下的。”
“那放不下的如何了?”
“跌下奈何桥,投入忘川河。”
“他们会死吗?”
苏绯织一笑:“本来就是死人了,又哪里还会再死一次。”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是千年万年被那忘川水蚀魄销魂,摧心剖肝。”
莲生眯起眼睛,身子往后缩了缩,有些惆怅的问道:“你带我来不会是要我看这些吧?”
苏绯织测过脸,目光眺向远方若隐若现的奈何桥,唇角一勾:“我来带你见个人。”
“谁?”
“孟姑娘。”
莲生没有想到,苏绯织口中提到的孟姑娘,竟然会是孟婆。莲生跟着苏绯织上了岸,便已经是站在奈何桥的尽头,而奈何桥的另一边则站满了魂魄,清一色的白衣,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有的蓬头垢面,有的整整洁洁。有的神色悲恸,掩面哭泣,也有人晃荡着手中的铁链,一面骂骂咧咧一面由牛头马面压着。奈何桥头支了一个简单的凉棚,底下摆着口破旧的大缸,没有生火,却飘荡出袅袅几缕炊烟。不用说莲生也知道,这大缸里头熬的是忘川水,也就是孟婆汤,而熬汤的那个姑娘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孟婆原名孟仲姿,是秦朝时期的燕人。除却孟仲姿这个名字,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孟姜。她的故事从唐朝一直传颂到了如今,哭倒长城的孟姜女谁人不识?想到这一层,莲生不禁开始注意打量起她来。孟姜的容貌很是平常,衣着也很是朴素,还是秦时的衣衫,只是时过境迁,教人看不出那衣衫原本的颜色。她挽着一个简单的妇人发髻,鬓边簪着一朵白花。
其实莲生很想问,孟姜她是不是真的哭倒了长城。
孟姜一直重复着,将大缸中的忘川水搅一搅,然后舀一勺倒进碗里,递给眼前的新鬼。有的鬼若有犹疑,她便会用不符合她外貌与年龄的沙哑的声音劝慰道:“人死如云散,一了百了。”
苏绯织告诉莲生:“昔日孟姜女哭倒长城之后,眼见长城之下尸骸无数,再也找不到丈夫的尸骨。为了能忘记这些痛苦万分的记忆,就拿忘川水熬制了能使人忘记记忆的孟婆汤。帮别人忘记过去,同时也在不断的忘记自己的过去。阴若萧当上这有冥思的主司之前,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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