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座荒废许久的宅子外,几个人影在暗中动作,宅院内寂静无声,时不时传来一阵蛙鸣和夜鸦被惊动的叫声。不知为何,除了鬼祟行动的几人,宅院内再无任何人,看来下人是都在今日被遣散归家。
宅院内外,刺鼻的火油味弥漫开,随风潜入宅子中卧室内。正是盛夏月中,惨白的月光倾泻入大开的窗户,宅子外一人从窗户跃入,将手中火油倒在床铺窗帘上。
那人回头看了眼床上一动不动的人影,顿了一下,回头对床上那人默念道“罪过罪过,阁下要是到了地府,且记得小的并非主谋,在下只是听命行事,冤有头债有主,要寻仇,切莫来找小的”,如是念了两遍,那人才从窗户中跳出去。
床铺上一动不动宛如枯木的人影毫无动静。
须臾,破败的宅院中,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漫进屋内,床上宛如死尸的人影手指突然抽动了一下,月色下,那人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露出一双带着冰芒的瞳子。
有金芒在漆黑瞳孔中一闪,但很快瞳孔恢复冰冷的状态,仿佛那抹金色只是火舌舔进来映出的倒影。
夜风袭来,火势凶猛,这一处宅院又地处偏远,待有人被冲天火光惊动赶来查看,一所宅子建筑连带屋舍内唯一活人一起化为灰烬,连宅院方圆数百米都被大火侵袭成一片焦灼。
到了日上中天时刻,一队车马自远处而来。车辆精致华美,门帘撩起,自车上跃下一极为英俊的青年。
那青年茫然的看着一片灰烬,空气中飘荡着焦灼的味道,脚下犹有大火余温,青年恍惚的踱步到一处,举目寻找,只看到被吹散的灰烬黑焦黑的土地。
“怎么会……阿九……她难道就这么死了吗?”青年似是不敢置信,颤抖着嘴唇道。
青年身后,跟着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那男子满身病态,面色苍白如雪,眉心一点殷红,面貌精致俊俏,宛若好女。此时这俊秀男子面上挂着些微邪气的笑容,幽幽道:“天干物燥,夜深人静,天火可不管你那好心人是个瘸子还是个一动不动的瘫子,自然就被当做上好的燃料烧的干净喽。”
红衣男子言语刻薄,激得英俊青年面色大变:“邵寒梅,你嘴里干净点!小九是陛下的救命恩人,就算死了,也不是你能侮辱的!”
那病弱青年邵寒梅闻言冷嗤一声,用苍白细弱的手指指了指脑袋,冷笑道:“公孙珏,你是不是,这里,有问题?”
“你什么意思?陛下让你这个刑部尚书来这里,可不是要你嘲讽我的!你还是好好看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害人,才导致这场火灾。出了纰漏,看你怎么向陛下交代!”公孙珏怒道。
邵寒梅挑了一下眉头,咳嗽两声,拿帕子压压嘴角,那做派颇似女子,看得公孙珏嘴角抽搐,心道这一直以来女扮男装的妖人真让人喜欢不起来,也不知道月玄喜欢这人哪一点。
“这气味可真让人不舒服。”邵寒梅无视公孙珏嫌恶的目光,淡然道。
一股子火油燃烧后的臭味,不过皮肉焦灼的味道倒是不重。邵寒梅冷淡的想,这种火油,怕是只有宫中才用的起,果然陛下的那心眼还是大不了。
刑部尚书捂住鼻子,上前踢了踢床铺烧完后的灰烬,仔细打量一番,看得出灰烬里只有几个金属的饰物没被烧化,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块状物。
邵寒梅看着那堆灰眉头皱了一下,但很快神色入常的转头,冷淡道:“叫人来打扫干净些,晦气,都被烧干净了,也不晓得怎么命就这么不好。”
公孙珏还要说什么,对上大理寺卿那邪气嘲讽的眼神,只好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大理寺卿查看完现场,给陛下死于大火的救命恩人盖了个“时运不济命不好,死于非命怨不得人”的戳,一行人就坐上马车回程了。
一路上,邵寒梅神色都显得极为冷郁,公孙珏心事重重般想和他搭话,都只被丢了个嘲讽的眼神。
邵寒梅是真觉得死于大火的人命不好,要是命好,怎么会选择忠心于公孙珏这种没脑子的主子呢?落得这般下场,也是活该罢。
也就公孙珏这般的傻愣子会一直以为陛下真心的当那横死鬼是恩人,陛下原本可是看那瘸子极不顺眼,差一点就弄死那瘸子。年前那瘸子救了陛下,不过自己也成了瘫子,闹不出事来,陛下才网开一面,将她丢弃在了这荒宅里,只让人生不如死的吊着一口气。
不过,到底是碍了陛下眼的人,公孙珏还念着那瘸子的忠心和痴心,时不时来看上两眼,这不,就成了那瘸子的催命符。现下好了,瘸子被一把火烧的干净,一了百了。
就算那瘸子有幸没死,又能怎样?一个武功尽废的瘫子,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跟在陛下身边的几人都了解当今白帝是个什么性子,偏公孙珏看不明白。邵寒梅讽刺的一笑,那对公孙珏忠心不二的瘸子小九,可不就是被自己主子的念旧害死的嘛。
一行人渐行渐远,护送马车的一个侍卫不经意间回头,隐约看到烧成灰烬的焦土上,站着一个高挑纤细的黑影。侍卫心头一跳,凝神再看去,那处空无一物,哪有什么黑影!
侍卫大热天的冷汗浸湿了衣衫,整个人都不好了,心道那影子莫不是就是横死的顾大人?看来真的是大白天的见鬼了,回去必须请高人做法驱鬼才是。
施展轻功尾随在车队后的顾融,可不知道她给人侍卫造成了怎样的心理阴影,她此时正藏住身形,一边前进一边观察车队中人。
顾融对这个世界如今真是充满了好奇,不为别的,单为这个世界是她原本的今生——没有卫翊那个被流放的神明存在的最本源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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