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在为自己特意而设的接风洗尘宴上,即墨无心总算是看到了炎烙口中那据说是被奇毒缠身的现任赤火国君王,也就是澹台沉炎的生身之父——炎烈。
这是一个才过而立之年的英挺男子,或许是因为身体缘故,他看起来难免有几分憔悴。可即便是这样,也仍旧掩盖不了那张英俊面容之下曾经有过的气度风华。即墨无心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发现澹台沉炎其实长得很像炎烈,两人的气质,在第一眼看过去的时候,都偏冷峻凛然,而相较之下,炎烙可能是更像他的母亲一点。
“即墨姑娘肯来我赤火,实在是敝国上下的荣幸,朕在这里,先行谢过了!”手中酒盏微抬,炎烈一语双关,连带着看向即墨无心的眼神里都是实实在在的感激。他此时的状态并不怎么好,虽说有灵药压制住毒性,但到底还是已经伤了身的。正所谓外强中干,如果即墨无心再不出现,他可能就真的是要油尽灯枯了。
“皇上您客气了。”礼节性地一笑,即墨无心看了眼对座的炎烙,却是暗示他不要让炎烈碰酒。今天这场虽然是名义上的家宴,除了昭阳郡主和后宫圣宠正隆的几位娘娘作陪以外,并没有外人,但是祸起萧墙的道理即墨无心却也还是知道的。既然这一国之君和太子殿下都是铁了心要隐瞒中毒的事情,那她自是没有必要于这个场合去点破什么。在还并不知晓毒性为何的情况下,她不希望她即将要接手的病人沾染任何不利于病情的东西,这也算是她行医以来的一大规矩吧。
心知肚明地颔首,炎烙当即便是从自己的位置上站起,然后大步走至御座之前,冲着炎烈就是躬身一礼:“父皇,儿臣与即墨姑娘好歹也是相识一场,这一杯酒,不如就由儿臣代您敬了吧。”
炎烈是何等精明之人,单看底下两人那眉眼之间的小动作便已猜测到许多。眼下,看着自己这个素来不乐于应酬的儿子如此主动,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好吧,既如此,那这一杯酒,就由你去敬即墨姑娘了。”说着,他放了手中的杯盏,在龙椅上重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竟是好整以暇地看起那两个人的互动来。
不知为何,这个叫即墨无心的姑娘初一见面就令他陡然生出无限的好感,非关外貌,直觉使然尔。再加上她居然能在如今这样的情景之下还不忘关心他的身体,可见的是个十分体贴细致的人。听闻江湖上多传鬼谷医仙见死不救、冷血至极之名,现在看来,果然是不值得取信啊。
并不知道自家父皇在眨眼之间已是转了如此之多的念头,炎烙只是一手提了酒壶就朝即墨无心这边走来。他并不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光明正大地牵扯一番,怕只怕,某个人又要暗自不爽了。这般腹诽着,炎烙近乎下意识地便在嘴角牵扯起一抹笑意,他已经完全能够想象出一会儿即墨无心眉头紧皱的模样了。
而斜对角,依旧是一身如火红裙的昭阳看着这样的炎烙,一双璀璨的明眸当下便是闪了闪。兀自低头喝茶,她以袖掩面,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不知即墨姑娘可否赏脸,陪在下满饮此杯呢?”亲自替她斟酒,炎烙笑得如沐春风,连眼角眉梢都俱是情意,那原本就妖娆无双的一张俊美脸孔于满殿的灯火辉煌中舒展开来,简直有一种叫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夺目光彩。这样致命的诱惑攻势,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女子能够抵挡得了吧?
不过很可惜,即墨无心从来就不是世间的寻常女子,当然也就不可能用常理来推断。望着眼前这个无论外形亦或是能力都极为出彩的男子,她只是回以云淡风轻的一笑。缓缓地站起身来,她伸手接了杯盏,却依然是惜字如金:“承蒙厚爱,愧不敢当。”言罢,举杯便是一饮而尽,那利落果断的模样,连炎烈都是吃了一惊,更别说是殿上的其他人了。
直到半晌之后,炎烙才终于是逐渐地回过了神。仍带点惊讶地看着她,他慢慢地将杯中之酒饮下,压低到只有彼此才听得见的嗓音却是带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无心,你在我面前怎么就从来不能有点女儿家应有的样子呢?”
美如樱花的唇瓣因着这句话而微微掀起,即墨无心的声音倒是沉静如昔:“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在该收的时候都得收起来。太子殿下莫非是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么?”
女儿家该有的样子……这种东西,对于怀揣一颗复仇之心的她来说,从来就是最不利的。而碰巧,在炎烙面前的每一刻,也一直都是该好好收起来的时候。
所以,他是注定无缘得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