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倌口中喃喃念叨着黎塘的话,眼神迷离,望着身下黑色江水,一阵恍惚……
突然两臂一张,朝着江水就扑了下去。
“诶!”亏得黎塘反应及时,一把拽住了他的手,“如今这世道,孙富比比皆是,可你不是杜十娘,他也不是李甲,你又何必寻此短见?”
秋倌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衫,手腕被黎塘死死抓住,吊在半空中,如同风中摇曳着的、没有归宿的无根草,怔怔地看着身下翻滚着的黑色江水,猛然间惊醒,抬起头来,这位名伶的脸上正淌着泪痕,那呆呆的表情,就好像眼泪是自个儿掉下来的,而不是他在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秋倌就像是丢了魂儿一样,任凭黎塘将他拉了上去,嘴里低低地唱着这曲《游园惊梦》,泪珠子顺着脸,不停地往下落。
从千百度传出来的歌声,混在夜风中,夹杂着秋倌的唱声,却毫无违和,相得益彰。
因为秋倌的身份,桥上又人多眼杂的,难免会认出他来,加之这会他又撒着酒疯,指不定会惹下不必要的祸端来。
黎塘将他扛在肩上,叹了口气,一路朝着梨花苑回去。
世人皆有自个儿的无奈,哪怕是戏子,也不尽如人前所见的那么风流潇洒。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呜呼哀哉,人生在世,可不就如同行走在那荆棘丛中吗?
“我不是杜十娘,他也不是李甲……”秋倌被扛在肩上,嘴里细细地呢喃,“是我错了……我错了……”
因为喝了些酒,又被倒挂着,胃里一阵翻腾,污秽物就堵在嗓子眼,再叫黎塘给他颠几下,铁定得吐人一身。
“哎哟……浅生,你快给我放下……”
黎塘察觉不对劲,忙把他卸下,刚下地,还没站稳,秋倌就扶着巷子的墙根吐了一地,可不就差那么一会嘛,差点就全吐黎塘身上了。
捏了一把冷汗,满巷子的酒气让黎塘不禁皱着眉,他怎么就总能遇上逞能的人呢?明明没什么酒量,却非把自己往死里灌。
“我说……浅生啊……你这颠得我真是……真是……呕……”
黎塘别过头,在巷子口等着。
夜已经全黑了,不知道是这夜城的灯火太亮,盖住了漫天的星光,还是这天上本就没有一丝光亮。
“站住!”
“都他娘的快追啊!别让人给跑了!”
“在那边!受伤了,跑不远!”
“奶奶个熊,抓不到人,回去都给我吃枪子儿!”
…………
一群人在街道上拼了命地追赶,嘴里骂骂咧咧的,不像是什么好人。黎塘刚想过去看个究竟,就被秋倌拉住。
“不要多管闲事。”
是了,在这世道下,要想活得长久、活得安稳,就得安分点,少管他人的闲事。
虽然醉了酒,遇见点事,秋倌的脑子倒是依旧清醒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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