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是真的睡着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她有些困倦地睁开眼,看着红泥还跪在那儿。她翻了个身,面朝里面躺着。
可是就睡不着了。
沈却索性坐起来,望着远处的红泥,说:“其实我不怪你。”
早就跪麻了腿却一点都不敢松懈的红泥听见沈却这话,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我回沈家的时候,身边只有一个囡雪。那个时候我不得人喜欢,你和绿蚁跟在我身边未必是件好差事。我也知道那个时候你们两个都是听苏妈妈的。我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要稍微显出一丁点对沈家的不满意,你们就会悄悄告诉苏妈妈。”沈却说。
红泥的脊背越发笔直。
沈却咳嗦了一声,说:“给我倒杯水。”
红泥急忙起来,可是她跪得太久了,双腿早就麻了,几乎是瘫在地上。
沈却什么都没说,也没催,就静静等着。
红泥咬咬牙,扶着墙勉强站起来,又颤颤巍巍地去桌边倒了茶水,仔细端着茶杯走到沈却面前递给他。她每走一步,双腿都在发抖,手里的杯子颤了颤,就有茶水溅出来。
沈却脸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看见,她接过茶杯抿了口水,润了润喉咙。这才继续说:“之前先生暗中提点了我一下,我居然这么久才想明白。我原本以为是你做了什么错事儿遭先生不满了,没想到你的心思在这伤。其实你的想法也很正常,陪嫁的丫鬟很多最后都做了通房。”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红泥又跪下来,“体面都是主子给的,配人还是提了通房都是主子的吩咐。红泥不该有这样的私心……”
沈却有些好奇地问:“其实你心里是对我有怨愤吧?因为你和绿蚁年纪都逐渐大了,可是我从未说过要将你们配人的话。你是不是以为我会一直留着你,让你伺候一辈子,等你老了,成为守院子的婆子?”
沈却有些怅然地说:“我有想过给你们指个好人家的。丫鬟配小厮是最平常不过的了。可是在我眼里,你和绿蚁都是顶好的姑娘。我觉得哪个小厮配得上你们。结果……的确耽误了你们吧。”
“奴婢真的知道错了……”红泥伏在地上不停地哭,“奴婢不该听信苏妈妈挑拨的话,她说姑娘虽然受宠,可是毕竟年纪太小,头几年又不肯和先生圆房,要不了几年,先生就会娶别人进来……苏妈妈还说,古往今来陪嫁丫鬟都是要在主子不能陪着姑爷的时候伺候着才是周全的。这样也能提姑娘在先生面前讨个好……”
沈却冷冷地说:“哦,原来竟都是为我考虑。”
红泥抹了一把泪,哭着说:“不……奴婢的确有了贪念……这天下没有比先生更好的人,能够伺候先生也是一种福分,哪怕是一个通房也是主子,也是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先生性子向来冷傲,对萧姑娘那样的人都看不上,自然不会看得上红泥!可是……可是姑娘简直就是先生的软肋……”
“软肋”这个词被红泥说出来,沈却忽然被惊了一下。
红泥再说了些什么,沈却都有些没听见去。
过了好半天,沈却才重新看着红泥,说道:“两条路,一,我给你足够过活下半辈子的钱银,立刻离府。二,给你指个小厮,搬到别城的庄子去。”
红泥瘫坐在地上,她望着沈却哭着说:“姑娘!你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奴婢虽然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真的什么都没做过!奴婢发誓以后尽心尽力,再也不会犯蠢!”
“不可能的。跟了我这么久,你该知道我心眼小,不知道什么是原谅。走吧,我这辈子,不想再看见你。”沈却站起来,朝外走去。
沈却离开很久以后,红泥还一动不动瘫在那里,连哭都忘了。
绿蚁走进来,蹲在她身边将她抱住。
“好了,好了,不哭了……”绿蚁抱着红泥轻声安慰,可是她自己也湿了眼眶。没错,刚刚她躲在外面都偷听到了。
许是知道沈却要处理红泥的事情,戚珏故意避开,一个人在书阁待着。他在站在一排排的书架间,随意摊开一本古籍看着,不感兴趣就放回去,再翻看些别的。
沈却找来的时候,就看见戚珏立在那里,背对着她翻看一本医书。
沈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戚珏的腰。她将脸贴在戚珏的背上,有些倦倦地说:“先生,我累。”
戚珏将书放下,却并没有转身。他想了想,说:“宴会还是红泥?”
“都有。”沈却用脸蹭了蹭戚珏的背。
戚珏说:“宴会可以再也不办,那些后续的相邀可以一个也不去。王尺给你的人名关系也不需你背。不喜欢谁就离得远远的,用不着考虑她是谁的女儿谁的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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