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有,我挺好的。沈家对我可好啦,母亲给我个好大的院子。我见到我父亲了,和我印象里一个样子。祖母很疼我,家里还有很多姐妹。还有哥哥也对我可好可好,还有……”
“沈却。”戚珏打断她的话,声音发凉。
沈却愣愣地站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只有在她犯错,先生要打她手板的时候才会连名带姓的喊她。她急说:“先生,我没有说谎,我真的很好。先生要是不信可以问囡雪,我下次一定带她来!”
沈却说了些什么戚珏无心听,他只觉得掌心里的小手逃开了,哪里就空了一块。
“坐下。”戚珏轻叹了一声,将头靠在长椅上,对着正足的日头眯起眼睛,没有再说话。
沈却乖乖坐下,望着戚珏的模样皱了皱眉。
夏季的风吹来,带来难得的凉意和席卷的郁香。沈却觉得有点困,她学着戚珏的样子,倚靠在椅背上,对着炙热的太阳眯起眼睛。
她自小,就喜欢模仿戚珏。
真晒。
沈却皱了皱眉,合上眼。
原来迎着太阳的时候,就算是闭上眼也能看见金色的光。沈却微微惊讶,竟是一时不觉得太阳有那么烤人了,甚至有一股暖意从薄薄的眼脸渗进她的身体,舒服得很。
“先生……”
“嗯?”
沈却没有回音,她呼吸匀称,竟是睡着了。
沈却这一觉睡到夕阳西沉。
她是被饿醒的。
一早就跟沈休来了沉萧府,半晌午的时候睡着,一直到了这个时辰都没有吃过东西。
沈却揉了揉眼睛,有些迷糊。
“先生?”她喊。
“嗯。”戚珏在她不远处。
“哦……”沈却又合上眼。
过了片刻,沈却猛地睁开眼。
花房正中的地方摆了个小火炉,火炉上煨着一口熬粥的小锅,有肉香从锅里飘出来。
而此时的戚珏随意坐在地上,皓白的衣袍后摆铺在地上。他手中执扇,扇着扇子,让炭火不旺不灭。
“先生,怎么自己烧起东西来了,我来就好了!”沈却急忙起身过去,蹲在戚珏身侧。
“差不多了。”戚珏将扇子放下。
“晓得了。”沈却拿起一旁小石桌上的布,将小锅从炭火上搬到小石桌上。她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打开,肉香扑鼻而来。
“是鸽子肉!”沈却扬起笑脸。
戚珏含笑点头。
沈却有些疑惑地问:“我睡了这么久,我哥哥呢?我们吃?不管他了?”
“下午的时候你哥哥过来了一趟,看见你在睡没喊你。他和殷二公子出去了,尚未回来。”戚珏说着,在小石桌上摆了两个白瓷小碗。
“哦……”沈却没有多想,盛了满满两碗鸽子肉粥。
她大大舀了一勺吃下,尚未咽下,就将另一碗朝戚珏推了推。戚珏尝了一口,就将勺子放下。这粥本来就是特意为沈却熬的药膳粥,他并不喜肉食。
“先生,你要多吃些肉才好!”沈却又喂了自己一口,吐字不清地说。
戚珏果真就又吃了一勺。
“先生,以后不要自己煮粥了,小心炭火伤了手!”沈却说。她仰着头,望着戚珏,眉眼弯了又弯。
“好。”戚珏一顿,又应下。
沈休赶到花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他呆愣了好半天才狠狠瞪了一眼守在花房门口的红泥,红泥缩了缩脖子,向后退了一步。沈休想了又想,最后重重冷哼了一声,转身又走了。他这一下午已经过来好多趟了,每次沈却都在睡着。这段日子沈却吃不好,睡不好,沈休哪里舍得喊醒她。这回过来终于看见她醒了,没想到竟吃上了。瞧着她吃得那么香,更舍不得叫她了。
罢了,就让她再待一会儿吧,最多半个时辰!
等沈却将满满一碗鸽子肉粥吃光放下碗,戚珏忽然问:“今天热吗?”
沈却想说热得很,可是她想了想,好像并没有太热?
她有些犹疑地说:“先生,阿却不喜欢鄂南。这里可热,日头要把我烧焦了。可是又很奇怪,今天应该是很热的。可是我又没有觉得特别不舒服,这是为何呢?”
她偏着头望向戚珏,如瀑的长发倾撒下来。
“因为我在这里。”戚珏勾了勾嘴角。
沈却一愣,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她长长舒了口气,说:“阿却懂了,这段日子是我想岔了。不应当整日胡思乱想,更不该心生贪念。是我有了妄念,又求而不得,郁结不释。若心中澄澈,自不会受外界影响。”
她低下头,闷闷的。
“还记得当初离开肃北的时候,你怎么跟我说的吗?”
沈却重重点头,说:“记得。阿却回鄂南是为了享福的!”
戚珏颔首,问:“回沈家以后还那般不管不顾地昏睡和吃冰吗?”
沈却轻哼了一声,呢喃:“囡雪那个小混账,又偷偷传消息,我就该赏她顿板子!”
如果是前世,戚珏乐意囡雪善意地告知,然而死过一次的戚珏却说:“对。”
“先生,你说什么?”沈却诧异地抬头看他。
“阿却,也许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好,但是你不能因为别人一点的恩惠记一辈子而忽略他的错。每个人心里的善意都应当有分寸。你以为你心存善意对人宽厚未必就有善果。”戚珏缓声说。
沈却紧紧蹙着眉,她默了半天,缓缓摇头,老实说:“先生,我不懂。”
戚珏耐心跟她解释:“囡雪一心待你,她觉得告诉我你的窘境是对你好。可是有些事你并未想让我知道。她日后若是信任他人,再将你的事情告诉别人呢?再如果,我本来就是个坏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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