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伟大祖国心脏”,这句话说起来很带感,实际上,北京并不中国腹地,而是比较偏北一点。即便此时中国地图还不是雄鸡,而是传说中叶子状,中央实际管辖范围还是凹一块凸一块,国界线坑坑洼洼。
蒙古名义上是臣服与朝廷,自从康熙打败了葛尔丹,蒙古诸部又恢复了九白之贡。实际上,羁縻成份大一些,不设州县、朝廷也不朝廷直接统治,仅有世袭旗盟王爷台吉来管理事务。从这一层上来说,算是半个友好邻邦。而我们伟大首都,离这此时半个友好邻邦非常之近。
出了京师,往西北而行,皇帝出行,哪怕不赶时间,又有各种讲究,一日只行个三二十里地,走上几天,也就到了蒙古。地名也拗口了起来,学生胖蒙语学得算是不错,听起来倒不吃力。
这回出行,又与随驾巡阅河工有所不同。那一回毕竟还是京郊,纵然视野宽阔,也是农耕文明下田园风光。这一回,走了几日,眼前一片苍茫,天连着地、草接着云。一眼望去,脸上表情都不由自主地展开了。
前两天还是农耕文明区里,以乘车居多。如今到了游牧文明地盘上,骑马时间变长了。
弘旦一挥鞭子,指着天边一点点白色:“玛法,那是云彩还是羊群?”
康熙年近五旬,有一点老花,正是远视眼,分辨了一下:“下边儿是羊、上边儿是云。”带马与弘旦并立,也拿着马鞭上戳戳下戳戳地讲解。
他们用马鞭与车夫赶车时使鞭子不同,车夫用鞭子,除了手柄短短一截是直而硬材料制成,余下长长都是软质,挥起来啪啪作响。康熙手里马鞭,中空管状硬制部长近两尺,头上才冒出短短一截软革编就繐子。弘旦马鞭比他要小一号,从样子上来说,都恰好非常适合当教杆来用。
康熙说得兴起,又打发人去把放羊叫过来问话。胤禔是随行皇子,还参与负责康熙出行事宜,康熙命令就下到了他那里。康熙这里小太监飞奔去寻胤禔:“直郡王,万岁爷叫使两个人把牧人叫过来好说话呢。”
胤禔长了个心眼儿,赏了两粒金瓜子,又问:“汗阿玛南巡好召百姓问话,北行少有这样事儿,今儿是为着什么?汗阿玛心情如何?”
小太监得了赏,想想又不是什么需要保密事情,乐得做个人情:“万岁爷跟弘旦阿哥说话呢,弘旦阿哥问万岁爷远处是什么,万岁爷讲解了一阵儿,就叫把那人带了来。”
胤禔开始磨牙,神色狰狞,小太监咽了口唾沫:“王爷,奴才还得去回话儿呢。”
胤禔如梦初醒:“知道了,你去罢。”
脸颊抽动了一回,才吩咐左右:“方才话都听到了?麻利着点儿,打发两个人过去!”就有两个侍卫飞马去寻牧人,留下直郡王那里咬牙切齿。
气死了气死了!康熙出行,绝大多数时候是坐他那宽大御辇里看折子。留守京中皇太子每天都使马把大事往御前报,队伍速度又不,即使赶路途中,也不怎么摇晃,正好处理事务。
这一回居然破了例,放这么多要务不去办,带着孙子逛大街。胤禔心一抽一抽,好事都让他们父子给占了!
队伍继续缓慢地往前挪动,康熙聊发少年狂,带着孙子从队伍前头跑到队伍末尾,又折回来跑。弘旦兴奋得双颊透红,眼睛也黑亮黑亮,笑起来特别真诚:“玛法,我还想跑两回。”
康熙很喜欢他这股劲儿:“那就再跑两回,等咱们歇了,他们也该把人带了来了。”
祖孙俩又开始队伍里撒欢,惹得随行人员紧张不已。当差怕皇帝挑刺,随行凑热闹想皇帝面前露脸儿。还有皇孙亲戚们,时时拿眼睛盯着皇孙一举一动。
作为御前侍卫,庆德是见过弘旦,可惜没什么机会交流。外甥一直皇帝跟前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现他旁边鄂伦岱鄂大叔。鄂大叔喜欢庆侄子,动用了诸如威胁人家上司、滥用手上职权等一系列手段,把庆德值班表调得跟自己一样,没事儿就跟这庆侄子鬼混一把。
鄂伦岱性情是比较横一点,如果庆侄子敢走神如现,必然是——啪,肩膀上挨了一下子。
“你小子看什么呢?哦,皇上过来了?来就来呗,有什么好看。”
庆德黑线,他以为他家玛法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极品无赖了,没想到强中有强中手、一山比一山高,闪亮紫禁城里、康熙爷御座底下还埋伏着这样一朵挑战人类忍耐极限奇葩。
“您悠着点儿。”
“切~”
如果时光能够倒退,庆德发誓,他当时一定会装鹌鹑、装道学。
祖孙俩果然到了他们跟前,康熙有些进退维谷,鄂伦岱脾气他清楚得很,万一孙子面前不尊重自己,那就太难看了。再一看,旁边还有一个庆德,康熙咬咬牙,带着孙子过去了。
皇帝一来,四下马上安静了。训练有素侍卫们依旧控着马,不紧不慢地往前走。武职人员手头上有正式任务时候,除非主子到了跟前,否则是不用搭理,只管干活。
于是大家默默地走,皇帝带着孙子到了一老一小两代国舅面前。
鄂伦代拎着马缰手意思意思地向上抬了抬:“皇上。”康熙看他一身正式穿着,红光满面,双眼炯炯有眼,论卖相也是不差,怎么这性格就这么悲剧、这表情就这么欠扁呢?这要不是他表弟,从他面前过无视他不太好,康熙直想当他是空气。
庆德就要规矩得多,行进中无法下马,就着马上姿势坐直了身体,松开手,低头一礼。康熙看他也是一身正经装束,单凭腰腿功夫就稳稳地坐马上,心中赞叹一声。
回头对弘旦道:“看看,认识么?”
这倒难不倒弘旦,鄂伦岱天天见,而“亲舅舅”三个字是不注意也能记住存。认真地点点头:“认识,一个月前玛法说起过……舅公?”歪着脑袋,颇为可爱。
当时康熙主要是鄂伦岱等一堆人面前显摆孙子,只顺口介绍了一下鄂伦岱,弘旦也只是泛泛地与大家一礼而罢,接着就被领去读书了。眼下打完招呼,他眨眨眼,像是想了一想,拉着缰绳要抱拳一礼,扯得马不安地甩了甩头。
康熙几乎要伸手帮他控马,庆德身子已经坐起,屁-股都离鞍了。
弘旦小心地扯住了马,对着鄂伦岱笑得很乖巧:“舅公可好?”
庆德掉过马鞭一头,戳戳鄂伦岱,康熙一挑眉。鄂伦岱收起散漫,把弘旦上下一打量:“生得不坏,恭喜皇上,”又看庆德,“不大像你。”
庆德默。
康熙像才看到庆德似,对弘旦道:“看看这个人呢?”
“舅舅?”这回不敢随便学他舅舅做高难度动作了,心里却对庆德隐隐有了佩服。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披着斯文皮内涵流氓。
庆德干笑。
康熙道:“既是自家亲戚,等会儿扎营歇息,就过来说说话。”他其实是想让庆德过来,弘旦第一次出远门儿,虽有自己这个祖父,到底还是怕他不适应,如果有个舅舅陪着,倒也不坏。
鄂伦岱撇撇嘴,终于很给面子地没说话。含糊地跟着庆德说了一声:“嗻。”
弘旦眼睛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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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就到了休息时间,先前部队已经搭好了帐篷。康熙到了地头就下马,胤禔迎头赶上:“汗阿玛,那家子牧人看着近,追起来着实远着,将将才带了过来。”
“那带过来罢,”说着俯□问弘旦,“累不累?”
弘旦摇摇头,又冲胤禔一礼:“伯王好。”
胤禔扯出个笑容来:“你也好。伯王要办差去了,等会儿再过来。”转身走时候,余光瞄到康熙慈祥地牵扯起了刚刚叫他伯王那个半胖不胖小胖子手。
靠!胤禔脚下用力,草皮都被碾出青汁子来了。
帐殿里一应生活用品那都是全,祖孙俩进门,一人一个盆。两样动作,擦手、洗脸、擦脖子,落座,喝茶。
康熙还教育孙子:“你虽学了点儿骑射,却从没练过这么长时间,睡前叫他们拿热水来,洗个热水澡,多泡一会儿。等会儿我打发魏珠给你捏一捏,不然明天一准腰酸腿疼,只能车上歪着了。”
“嗻。玛法。”
“嗯?”
“魏谙达什么时候到?孙儿想先温书。今天一天没读书呢。”
康熙认同地指着眼前果碟子:“把这个给弘旦阿哥先垫垫,”这才回答,“用过膳,你就去泡澡,我打发魏珠跟你一道走,你就住我旁边帐子里,来回方便。歇息够了,你过来,我也有书要读。”
“嗻。”
弘旦小口地咬着点心,间或喝茶顺气。才啃了一个奶油饽饽,胤禔已经带着人到了。
弘旦放下茶盏,从小太监那里拿过湿手巾擦了擦嘴角又擦了擦手。好奇地打量着眼着几个牧民,从服饰上看,是蒙古人没错,这个他认得。
牧民们颇为惶恐,扑跪于地,用蒙语称颂康熙。
康熙亦用蒙语与他们交谈,弘旦认真听着,这几个蒙古人蒙语他听着稍有吃力,口音与皇太后那里略有不同,语速也了一点。
康熙问问题是:“今年牧草长得怎么样?”、“去年冬天有没有冻死牛羊?”、“牛羊有没有染疾?”
学生胖认真地听着,直到康熙吩咐下:“带他们下去好生安置,赏。”
康熙骑了大半天马,虽是慢跑,也有些累了。现却还不能洗洗睡掉,打起精神,问弘旦:“你知道朕为什么要问他们水草是否丰美么?”
“水草好,牛羊就有吃。就像农民年景好时候粮仓就满?”
很上道。
康熙接着解释了:“不但是水草,蒙人逐水草而居不假。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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