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自扫门前雪

员之升迁调动与东宫有关，除了二鬲补了詹事之缺，还有一个就是原混詹事府汪霦，他已经变成了户部右侍郎了。又有，与东宫有八竿子能打着亲戚关系翰林院检讨年羹尧做了四川乡试正考官，传说中不学无术又凶残无礼年大将军，现还是个斯文人。

    而后，是康熙为孙女指婚，胤禔之长女指给科尔沁台吉多尔济色稜，令内务府着手办理相关事宜。

    胤禔是个不好提人物，众人有志一同地避开了这个危险话题。

    与此相比，另一条旨意就让后宫女人们乐于八卦了：江宁织造曹寅之女曹氏抬旗，令曹寅送女入京，着内务府选精奇嬷嬷教导。

    曹氏，哦，现该叫曹佳氏了，究竟是个什么样人物？皇帝下令送她入京又是个什么打算？除非是要给个大恩典，要么就是一封为主位，要么就是指婚。收入后宫就坏大了，又多了一个强有力竟争对手，康熙对曹家那可是相当亲近，如果是指婚，要指给谁？谁用得着让内务府选精奇嬷嬷？

    难道给十五阿哥指不是太子妃妹妹，而是这个曹佳氏？这其中关心这件事还是王嫔。

    十五阿哥是她儿子，儿子娶了太子小姨子，怎么看都比娶织造女儿要好。换一种思路，康熙只抬了曹佳氏旗，曹寅全家还包衣，王嫔与曹家还有些七弯八绕关系，媳妇出身低些倒是容易管教。

    然而王嫔自己出身不高，儿子年纪又小，这两年，康熙比较喜欢高氏。王嫔心里天平左右摇摆，后还是盼望着十五阿哥有一门妻族强一点婚姻。

    皇太后是不着急，康熙已经给她交了底了，十五福晋人选还是不会变、曹佳氏是指给平王。皇太后得了信儿，就把太子妃叫来八卦：“曹家女儿究竟怎么样啊？你不是见过么？”

    经她提醒，宫妃们也想起了这一茬，纷纷询问。

    淑嘉自然不能说曹佳氏不好，实际上，这小姑娘她印象里实是不坏。就拣了好来说。

    皇太后一笑：“你说好，必是不坏，把她给平王我也能放心了。”

    原来如此！

    宫妃们心中有数，将来大挑要怎么对待曹佳氏，也心里留了个底。孰不知，康熙就没打算让曹佳氏参加大挑。大挑秀女牌子上都是怎么写？某旗某佐领下某人之女。曹寅还包衣呢，算哪拨？

    圣旨跑得很，曹家动作也不慢。接旨之后赶圣驾巡幸塞外之前把闺女打包送到了京里，曹家京也有宅子，曹佳氏就住那里。曹家京中亦有族亲，也内务府里领有差使，遇上这种事情只有推没有拽，帮着递了个话。

    第二天，曹佳氏就被速递到了宁寿宫里供大家围观、考察。

    曹佳氏又是一个令人惊叹存。

    这曹家小姑娘模样儿非常俊俏：一身粉色旗装，踩着花盆底儿，整整齐齐小两把头，别着两三根玉簪子，玉质极佳，耳上挂着同样质地玉坠子。她肤色晶白，耳垂几近透明，与玉坠子将要融为一体感觉。一张瓜子脸，弯弯眉毛、大大眼睛，琼鼻樱口，实是个美人胚子。

    人长得美，却又不轻佻，唇边挂着得体微笑，目光也很稳。

    进门先给皇太后磕头请安。

    皇太后一见就喜欢上了，招手道：“起来起来，过来说话，给她个座儿。”

    曹佳氏又谢了座儿，才缓步上前，到了皇太后跟前一只绣墩上坐下了，双腿并拢，两手交叠放于膝上。抬眼一看，上头坐着个满头银发老太太，一身老色旗袍，上头金钱绣出了各种吉祥图案。老太太头发已经稀疏了，使勒子勒着额头，再加上钿子。刚刚招呼她手上戴着长长指甲套，腕上露出了数珠。

    皇太后是好佛，曹佳氏心里有数了，扫过一眼又垂下了目光。听皇太后问：“你就是曹寅闺女？今年多大了？几月生？”

    曹佳氏稍一抬头，笑答：“奴才今年十三了……”顺势又扫了一下皇太后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妇人，观其年岁尚轻，然而衣饰之精仅次于皇太后而已，这是太子妃。

    曹家领就是织造，曹佳氏耳濡目染，自然学会了一些衣饰上分辨方法。别看太子妃这一身衣服上面文绣不多，可那料子，曹佳氏却是听父亲说过，按品级，贵妃佟佳氏都未必穿得起来。

    众妃面上挂着微笑，冷眼旁观。

    曹佳氏从进门来就目不斜视，走路也是稳稳当当，身子一点摇晃都没有，看得出是经过调-教。一开始略有一点紧张，谢了座，回答了几个问题之后就放得开了，应对也很得宜。年龄、属相、家庭、一路行程……具是委委道来，语速不急不徐，也不磕绊。

    比起太子妃四妹妹，居然也不差什么，要说起相貌来，还要再好上那么两分。不论出身，确也当得郡王福晋了，这出身，皇帝也给她搞定了。

    淑嘉也有些诧异，上回见面时候她就觉得这小姑娘不错，却没想到出落得这样好。这位未来平王福晋这通体气派，提起“包衣”二字，简直就是对她侮辱了。看到这个漂亮得体小姑娘，她又觉得……曹家挺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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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这么说呢？”胤礽对曹寅感观还是不错，虽是受康熙待见却依然恪守本份一个人，怎么能说是‘找死’？“你看他闺女，说她父亲做什么？你不是也说，这姑娘很好么？”

    “坏就坏这个‘很好’上了。”淑嘉加重了这个‘很好’语气。

    “好事还能成坏事了？”

    “这姑娘小小年纪，能培养出这般气度，”我说句良心话，“不但比淑惠不差，比不少皇子福晋都强。性情是天生，举止气度却是后来养出来。”

    “你说得我越发听不懂了。”胤礽扔下手中书，作倾听状，他老婆一般不无放矢，或者说干脆就没有胡说八道时候。

    气度这种东西，只要有了钱，就不是什么大问题，至少淑嘉是这么想。气度，也是靠钱堆出来，有了那个条件，自然就有了底气。

    淑嘉本人经历就证明了这一点，一个穿过来悲剧草根，混到一个那样家族里，这么多年贵族生活熏陶下来，也是一副准国母范儿。

    哪怕穿越之前，号称平等社会，你拿一个农村长大孩子与一个城市长大孩子一放到眼前，十有八、九你就能分辨出他们哪个是哪里来。环境不同，养出来人气质也不一样，不是捧哪一个贬哪一个，事实就眼前。别说是这个不平等封建时代了，没那个环境、没那个经历，怎么可能有那个气度？

    这曹家，怎么说呢……

    淑嘉想了一下慢慢解道：“我娘家，养出太子妃和十五福晋，原是不敢想有这样好运气，却也不是不能理解——家里家底子也不一般。放眼放去，这份家世也挺拿得出手了，除了五大世家，也算是顶尖门户了。这话不算自夸罢？”

    胤礽笑着一点头：“一点也不错。是你运气也是我运气。”

    “可那是几代人几十年刀头舔血换来，曾祖从龙入关、祖父随军平定三藩，说句到家话，占了不少好处。”几代兵痞抢劫堆积出来财富。

    这个是常识，胤礽也不是不知道，又一点头：“这与曹家何干？”

    “曹家，起家就是包衣，还是……被俘虏来做包衣。就算原本再好，还能剩下多少家底子？是，自曹玺开始，也出过官儿，比起领兵之将又如何？”

    “天差地远，”这话不是恭维妻子，陈述事实而已，“你比这个做什么？没得降了身份？”

    淑嘉又问：“汗阿玛就算体恤旧臣，想给曹寅体面，又能打这姑娘一出生就把她定给了铁帽子王，叫曹家倾全家之力去教养么？”

    “这怎么可能？给他体面法子多得是！抬旗、升官、给他儿子个出身、给他继室诰命……”胤礽不假思索就举出好几种法子来。

    “汗阿玛怕是见到了这姑娘，这才生出来了这样想法。可见曹家平常就是这样养孩子。平常这么着养孩子，还养得让人觉得能当郡王福晋，这“平常”二字你不觉得奇怪么？”

    胤礽也觉出了其中不妥：“确是有些奇怪。”

    “说穿了，就六个字‘养移体，居易气’！曹家是怎么堆出这么个有气度女儿来？即使她祖母宫里混过，有见识、知道宫里规矩，没有丫环仆妇捧着、没有金山银海供着，她也教不出这样让汗阿玛一见就想点为郡王福晋女孩子来。看看五弟妹，也是著姓大族，比起这曹家姑娘来，就是个呆头呆脑。你说，曹家拿什么来养？拿什么来居？”

    胤礽表情严肃了起来：“你是说，曹寅不那么干净？”官场上不干净事儿多了，然而经太子妃这么一说，曹家似乎过格了。

    曹寅之母做过康熙乳母，现听着风光，却足以证明当初曹家并不发达。康熙初生时，还不怎么受顺治待见，顺治待见另有其人。便是现，皇子乳母们也要等皇子有权有势之后，才能抖得起来。哪怕是凌普，做上内务府总管也是康熙有意关照胤礽之后。凌普，也是贪得够呛，被人拿下。曹家发迹，正康熙登基之后。

    换了谁都得怀疑：织造任上亏空，不单是因为迎驾，恐怕曹家也污了不少。这才有条件堆出若大府邸，弄出看似花团锦簇局面，才有奴仆成群，养出女儿气度来。

    “那谁知道呢？说句到家了话，水至清则无鱼，京官也有冰敬炭敬，钱是哪里来？大家都有数，别过格了就成。可是……”

    平常对待就养出个郡王福晋家庭，大约已经超出了官场追究警戒线。

    与曹佳氏看太子妃一样，太子妃也从曹佳氏服饰上看出了端倪。低调，从来都是牛x炫耀：“那姑娘一身玉石簪子、镯子，加起来要值个几百两，衣服料子亦是不凡。光这一身行头，就顶她父亲几年俸禄了。”

    考虑到做铁帽子王福晋要准备嫁妆，这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了。曹佳氏本人虽抬旗了，其父母身份却不高，为了不折脸面，嫁妆就不可能寒酸了。后来又见了曹佳氏几回，小姑娘不能说身上衣服首饰完全不重样吧，也是样头颇多，一小姑娘一季首饰都能值个一、两千两。

    这曹家，真……挺找死。曹家被抄，还真不怎么冤枉。淑嘉是知道现国家财政已经有些吃紧了，国家日子过得紧巴巴，你们还这样，不抄你抄谁啊？

    曹家会怎么样，淑嘉是一点也不想去思考了，真是太幻灭了，还以为他们是给康熙背了黑锅呢，还以为他们是皇子夺权过程中站错了队惨遭报复呢。还因为曹雪芹而对曹家惋惜过呢。

    我靠！真浪费感情！

    回到东宫，抹了一把脸，淑嘉抱起小本本，准备给五阿哥、七阿哥、十四阿哥家儿子们百日礼物。此外，还有给大阿哥家大格格添箱东西。马上就要随驾去塞外了，行李要作清点，这回又有不少皇孙同去，还要准备些与他们有关东西……

    自己事情都忙不过来了，哪还有心再去管别人？还是各人顾各人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面无表情状：又抽了，收藏夹里不显示，连总字数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