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代参劾斗士

上报就有两千多人。福建陆路提督蓝理上报时候还有所隐瞒，让胤礽火气上升。

    看到赵申乔对于李煦奏报，胤礽因对国家大事不能轻率决断而憋出来怒火就上来了。不是没有敲打过李煦，让他老实过日子，他偏就不听！扯过一张纸来，胤礽写了个条子：“李陈常只管曹寅亏空，李煦事命内务府清算其亏空，着其赔完。”

    允祺是个厚道人，接到条子傻了眼：“这是什么话儿说？要查一起查，怎么只查一个？不对，不是两个都不追究了么？这是怎么这是？”

    接着，他又接到了另一个条子：“曹寅之事朕自知之。”你们不要过问了。

    允祹道：“皇上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办吧。我看李煦这么闹着也不是个事儿。”他也收了李煦孝敬，正准备跟胤礽提一提，李煦毕竟是个办事有经验人。现看来，只能怪李煦自己倒霉了。

    淑嘉因曹佳氏相求，两家女孩子又已入选，便撂了她们牌子。因不知道曹佳氏所说“有人参”事情有多大，还是借汇报为名打听了一下。

    胤礽哼哼了两声：“叫赵申乔盯上，没一个是冤枉。”

    “呃？真要办了？那——他们毕竟是先帝旧臣，这样于你会不会有损？”淑嘉比较关心是经此一事，会不会有人说胤礽不念旧情、刻薄寡恩一类，这可不是好名声。

    胤礽冷笑道：“孙文起、曹寅，我都留着呢！”然后又说出一番话来，听得淑嘉目瞪口呆。

    国家并不太平，自康熙四十余年起，就是四下盗匪并起，高层心里也都有数，真不一定是“奸人”太多，多毛病大概是出吏治、体制上头。先帝周年已过，君等不得三年就必须动手改一改规矩，防止事态扩大。改规矩之前，要扫除障碍。这障碍有有形，比如占着位置不干活，也有无形，那就是大家心理。

    胤礽把三织造分了三种情况来对待，也是提醒先帝旧臣：有能力就留任，你们老实办差，不用担心我任人唯亲；没能力而老实有忠心，我也给你们一留生路；上蹿下跳，拍死没商量！

    一个个不要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点洪水就泛滥，都不要仗着自己是老资格我面前摆谱儿。给你面子你才有面子，不要给脸不要脸，弄清谁才是当家作主人再说！

    淑嘉听胤礽说完，心说，你这心眼儿也太多了。她选择性地忘了：她处理后宫某些事务时候，也是禀承着这样又拉又打原则。

    “李煦真要罚起来，得是个什么罪过？”纯属好奇，外加要知道一点内情好跟密太嫔说一说，妹子还扣人家手里当儿媳妇呢。

    “等底下查完了才好有定论。”

    “甭管他亏空了多少，事儿都已经做下了，你别再为这个生气了。前儿我已打发人回宫里传话，叫他们四下打扫收拾了，你还住乾清宫东配殿里么？”

    说起家事，胤礽眉头松了一松：“这是自然。”

    “四月里我看到一件太平有象挂屏，瞧着很好，你还记得么？”

    “那幅米珠镶？”

    “正是，我想过了周年，你那里稍作布置也使得。不用大动，挂这么一件儿可好？”说着就拉着胤礽去看挂屏。

    胤礽勾起一抹笑：“这个不错。”

    淑嘉也笑了，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胤礽又想起一件事来：“一年多了，总有事情忙，有件正经事儿倒忘了。”

    淑嘉因问何事，原来，任帝后还没有画过画像供人瞻仰。“却是忘了。”但是淑嘉对于传统肖像画真不感冒，至于不感冒原因，凡百度过传统技法画出来清代帝后像人都明白。

    “回去之后正好办这件事儿。”胤礽一锤定音。

    淑嘉只好含恨答应了，哪怕再想画油画，也得弄这么一幅诡异画风画像先。

    —————————————————————————————————————————

    清算李煦事情传出，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李煦入了京，就不算什么人物了，但是他代表意义就颇为重大了，不少老臣都有一点心惊。说句点题话，这年头清官儿少，真要认真找一找，哪一个不收一点下面孝敬？管着钱人，谁不捞一点公中油水？官员失足概率绝对超过百分之五十。如果皇帝想清算老臣给人腾地方，几乎是一抓一个准，岂能不心惊？

    赵申乔开始参时候，李煦并不乎。他是旗，虽然是包衣旗，也比赵申乔一个汉臣跟皇帝关系近。遇有这样情况，一般被参旗人都不会受到太深追究。

    事有例外，胤礽还真叫人来查了。

    这中间意思真是瞎子都看得出来。李煦那些亏空，是做假账都掩饰不了。李煦慌了，这事儿求密太嫔是没用了，他脑子灵活，直接跑到曹家去找曹寅了。

    见了面也顾不上脸面了，上来就哭：“你可要救我啊！”

    曹寅不免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正病中也是容易被打动时候，答应为他求一求情：“你先把亏空抵一抵，能还一分是一分，还得一点，便是少一点罪过。”

    李煦空丧着脸：“就是把我卖了，也还不上啊！”

    曹寅默然。

    曹寅妻子是李煦妹妹，当然不会坐视大舅子受罪，他自己亏空被抹去了，李煦却被追究，他心里也不安。已经下了决心，大不了自家留下生活费用，然后帮衬李煦十万。

    打定主意，曹寅就开始打报告求见。胤礽开始没理会，因为大家老朋友赵申乔虽然圣驾回宫之前已经被点为顺天府乡试主考官，然后去关禁闭以防泄题、被人走门路了，但是他偏沅巡抚任上遗留问题还。

    事实再次证明，赵老先生从来不无放矢。他参了原湖南布政使董昭祚克扣湖南各属俸工银，经过复查，董昭祚还就真克扣了。赵老先生参数目也与真实数据相差无几。

    胤礽要处理就是这个事儿。

    曹寅求见，胤礽并不意外，他要不来求情还真是见了鬼了。对于曹寅，胤礽还是不那么讨厌，架不住他三次报告，接见了他。

    对于曹寅提出请求宽限几年，让李煦渐次还清请求，胤礽道：“他兼着盐差都还不完。”

    不等曹寅说话，又道：“你不必为李煦难过。为什么你两个女儿都联姻帝室，偏偏没有李煦什么事儿？我信汗阿玛眼光。”人品不好人，可以用，但不会联姻。

    曹寅哑然。

    “你要真为他好，就叫他老实点儿！我不想再为这样人耽误时间，也不想看到他四处闹腾，”竖起一根手指，“没下回。”

    曹寅打了个寒噤，垂首告退。回去提醒李煦，再闹腾命都没有了！

    背后传来胤礽显然是后想起来话：“你照看一下李煦母亲，毕竟是伺候过先帝老人，不要惊着了她。”

    本次求情以失败告终，李煦问题很查清楚了。首先，康熙世时曾让两织造自报亏空，李煦交待过问题。其次，接任蒋霆是绝对不会背前任黑锅，老婆帮助下已经打过小报告了。再次，清债小组也不是白给。

    查出来结果却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亏空本有两百万以上，经过盐政上刻苦努力，已经把数额控制了百万左右。但是，李家如今家底子，约摸只有二十万。

    看到这份家业，你要觉得不像是亏空了一两百万样子，那你就傻了。消耗，消耗，谁能把全家老小嘴巴缝起来呢？

    一切都是配套。

    你买了个三百万钻石戒指，你就得有放它保险柜，不然就叫贼顺走了。你买了辆车，就得烧得起油，不然就只好放车库里长灰尘，对了，还要先花钱买个车库，再不济也要买个停车位。

    老太太要喝参汤、小姐吃燕窝、少爷喝花酒……这花费是多少？

    李煦想谋东山再也，也有这个原因：江南过惯了好日子，回来再收敛？不太可能。从吃人参变成吃白萝卜，不是人人都肯主动放□段接受现实。

    李煦继续被清查，清债组皇帝示意下，给他们家还留了一处宅子、一处庄子以作生活之用，也是为了照顾其母文氏面子。曹寅也默默地帮忙。

    所谓打驴惊马，朝上不少人都开始自省，胤礽许多命令执行起来比以往都要顺利得多了。

    李光地算是前朝不安人里不安一个，他有过不买胤礽面子经历，而且，黑历史一抓一大把，当年全靠康熙给他扛了过来。现要是追究，连苦主陈梦雷都是现成。

    李光地很苦恼，但是胤礽却什么都不说。弄得李光地越发要认真办差，胤礽看眼里，乐心里。

    他没想过要办李光地，从登基前后一系列事件来看，李光地是个聪明人。这问题一箩筐，急需有人处理时候，他宁愿用个人品有问题聪明人，也不想用个傻子。

    胤礽赐人参与李光地等老臣，暗示：你们老实干活就对了。

    朝中有人见到这样情形，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皇帝没想对大家动手，就是烦了李煦而已。

    要真这么想胤礽，你真是被他卖了还要给他数钱。他等，等这次会试结果出来，等明年殿试结果出来，培养一批真正由自己栽培出来人。等这些人入了官场，略尝官场之黑暗，而已身正义感还没完全消失时候……对亏空动手！

    查出了亏空，免了职，正好有替补。不管是从正义感角度还是从个人发展角度是来讲，这时候大家干劲是足。老四已经查出不少毛病了，但是胤礽硬是压着没让动，为就是等这个时机。

    以三织造之区别对待敲打了朝廷上官员，又准备着科进士作李煦们替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此，要说明一点，这里户部亏空，不是大臣们从国库里借钱，而是各种拆借。比如，这件事情上缺银子了，就从另一工程款里挪。想以个人名义从国库里借钱……你以为你是皇帝？

    如李煦这样亏空，一般是这样出现，他手上有事情急用，正好，为皇帝织造龙袍拨了钱下来，买料子用了多少钱、雇工发了多少工钱，还有剩，这剩钱先不上缴，就扣下来用了。账面上留下只是“余款未还”，而不是“我借了钱”。

    要追缴，就是这“余款”。至于余款你干什么用了，那是你事儿，你把你家老妈子工资都算进迎驾费用里，别人也不管。

    当然，具体操作方式和理由是五花八门，但从来都不是主官个人名义。但是追缴时候，谁叫你是主事呢？就着落你身上了。

    除户部外，各省藩库也有类似情况发生，清查起来很是麻烦。

    ————————————————————————————————————————

    前朝有动作，后宫也不安。不安是密嫔，大家瞒着她，也没瞒得太久。八月里大部队从畅春园返回宫中之后，她就得了信儿。原是高兴，李家女孩子不用入宫当差，现又添了一愁。

    后宫不得干政！密太嫔只好儿子请安时候探一探情况，说一句：“看看有能帮得上忙，拉一把。李煦辛苦了大半辈子了，别弄得个没下场。”

    允禑无语，用允禑眼光来看，让你回京了就老实呆着么，这么胡闹算什么！他听政也有些时候了，当然知道亏空问题已经是非解决不可了。能不追究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偏偏李煦还要出来闹！

    密太嫔念着李煦好，到了允禑这里又差了一辈儿，还没怎么接触过。让他对李煦有什么深情厚谊，几乎是不可能。含糊着答应了，允禑对密太嫔身边首领太监一使眼色。

    “十五爷。”

    “从今儿起，你旁事都不要做，只干一样儿：不许再有李家什么消息传到我额娘耳朵里，要是让她听到什么，唯你是问。”

    “嗻。”首领太监一想，李家现差使也没了、人也问罪了，递消息渠道自己也知道，这差使不难办，痛地领命。

    允禑抹了一把汗，他汗阿玛给曹佳氏指婚，曹家现算是护住了。给他指婚，他已经站班听政了。这其中并没有李煦什么事儿，离得太远了，他那皇帝二哥估计是不会为李煦再操心了。他现要做，就是别让他额娘对李煦一家太上心。

    允禑没想到是，第二天他就接了个差，他二哥让他去监督李煦债务清偿情况，原话是：“他犯了错，也别叫别人过份作践了他。”

    允禑接过差使，犯了愁。当然，这不胤礽考虑范围之内，乡试已经考完了，成绩也出来了，大家老朋友赵申乔赵老先生也出来了。

    呃，错了错了，现要关心是乡试成绩而不是赵申乔。

    戴梓一家按照胤礽安排，拿到了北京户口，其子戴亨自然是顺天府应试。巧是这顺天府乡试主考官正是赵申乔，赵申乔性清廉耿直，与戴氏父子正是一路人，戴亨本人又有水平，真是想考不上都难。

    胤礽看着顺天府乡试录取名单，连连点头：“不错不错，仅看戴亨，就知道赵申乔取人是看才学，并没有循私舞弊录些酒囊饭袋。”朝第一次科考取士，当然要这个样子才够体面。

    他不知道是，那位没有循私舞弊赵老先生自己不循私，还肩负着揭露考试招生黑幕重任——他是左都御史，从考试场地禁闭归来，他就摩拳擦掌准备抓别地方作弊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