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官府,他们果然推三阻四,将他们打发走,一点也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盘子早料到是这种结果,并不意外。沈来宝从衙门里碰了一鼻子灰出来,见盘子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等自己,颇觉奇怪,“你不担心你外公么?”
盘子说道,“不是太担心。”
“你外公对你不好?”
“倒也不差。”盘子默然片刻才道,“我外公不喜欢我爹,因为我爹总是笔诛他,可是他又很疼我娘,所以干脆不理我爹。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打发我爹去了边疆。我爹一个文弱书生受不住,得病没了。我娘恨我外公,第二年也郁郁寡欢了。所以我不知道我该喜欢我外公好,还是不要喜欢他得好。”
沈来宝没想到他竟然有这种复杂家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倒是盘子坦然道,“我外公就我娘一个女儿,却被死敌娶走,我倒能理解他为什么恨我爹还把我爹扔边疆去喂土,但是理解归理解,心里还是不能原谅的,毕竟那是我爹,而且我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沈来宝拍拍他的脑袋,“嗯。”
盘子说道,“可是外公对我挺好,刚才自己不跳下山坡,还掩护我下去,所以你要是要去狗牙寨救你爹,我也跟你去,万一我能搭把手,把我外公救出来呢?”
“……那是虎牙寨。”
盘子不耐烦道,“都一样。”
如今求救无望,沈来宝真的要考虑实施他的b计划了,只是很冒险,“你不要去了,我身上还有点钱,去找间客栈给你住下。你才十岁,不要去做危险的事。”
盘子瞪眼,“我十一了!”
沈来宝无语看苍天,这里的小孩就没一个正常的,果然好好过童年的只有花铃了。
想到隔壁小花,沈来宝就想起她的银铃笑声。阴暗之处,唯有她一角光明。想到去贼窝凶多吉少,也不知能否救出老爹,沈来宝就将神游的思绪收起,专心想对策。
盘子看着已经细思半晌,神情严肃的人,问道,“现在我们要去做什么?”
半晌,沈来宝才道,“吃饭。”
“……”
沈来宝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只是从他知道的信息来看,山寨建在半山,走大路的话很容易就会被山贼发现,所以唯有走后山小路。虽然不能直接进入他们的大本营,可是也能抵达守备的栅栏外,并且难以被发现。
而爬山和长时间潜伏需要的就是大量的热量,要想对付山贼,可能还需要动武,就更需要力气了。所以哪怕是吃不下,也要将自己当鸭子一样塞食。
盘子不理解,吃的时候看了他好几次,“你不担心你爹?”
“担心。”沈来宝今日对渣爹有了新了解,渣爹这五年来没有再往大宅领姨娘了,也没见他跟哪个姑娘暧昧,渣爹已经不渣,今天护他一事,更是刷新了他对他的看法。
渣爹……真的不渣了。
想罢,他又拔下一根肥美的鸡腿,往盘子碗里一放,自己又拔了另一根。
“盘子,吃!”
“……你不要喊我盘子。”
“啊?那要喊你什么?”
盘子顿了顿,死心道,“算了,就叫盘子吧。”
沈来宝又往他碗里夹了一个鸡翅膀,“吃!盘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抓贼。”
盘子看了一眼满碗的肉,面露嫌弃,可还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两人酒足饭饱,沈来宝付了钱,就带着盘子去买东西。剑太长了不利于爬山,沈来宝换了把小的。他还同掌柜要了个火折子,另外还买了面粉。
看得盘子莫名,“你买火折子就算了,为什么还买面粉?”
“万一要逃跑,面粉就能管用了。”
“怎么用?”
“拿了往对方脸上一挥,大喊‘□□’,对方就会趴下了。”同理,跟喊炸丨弹有同样的威慑作用。
盘子眨眼,“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没行动就想着逃跑的事,你真没出息。”
沈来宝扯了彻嘴角,又掐了一把他的脸,“这叫以退为进,我要是硬拼死了,那我爹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山贼拿了钱会不会撕票。”
“撕票?”
“杀人。”
盘子微顿,“难道不是给了山贼就会放人吗?为什么还要撕票?”
沈来宝忽然有些明白,“盘子,你不是不担心你外公,而是因为你觉得山贼只要钱,给了钱你外公就安然了?”
盘子立刻抿唇,眼里又抹了警惕。沈来宝倒是理解,就算他的外公真的那样对他爹娘,可是当年他也不过几岁,外公对他应当不错,他对外公的感情也不得不复杂。沈来宝也不深究,当务之急是将人救出来。
“那些山贼并不是十分守诚信,从打探的消息看来,他们有可能在拿到钱之后,看心情释放人质。所以就算交够了赎金,也未必会放走全部人。我要救的,不但是我爹,还有我家的护院和下人。”
盘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护院?下人?”
“对。”沈来宝单凭一人之力不能改变这世界下人低人一等的观念,但至少在他心里,下人的命也是命,更何况他们大多数都是在沈家待了七八年之久的人,还有阿五……
盘子觉得他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到让他冷笑一声,“我只要救我外公,其余人的生死我不管。”
沈来宝不想现在花时间跟他说大道理,这种奴贱思想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人根本也难改变,最后想来想去,干脆应了一声“哦”。气得盘子还以为他嘲讽自己,路上也不和他说话了。
回到刚才被打劫的地方,此时已经快到傍晚。沈来宝并不急着上山,在地上丢了几粒金珠子,然后藏在山坡密草中,寻了个舒服位置躺下,又看得盘子傻眼,“你竟然在这睡觉?别说你这是准备养好精神制敌!”
“盘子你还挺聪明的嘛。”
“……沈来宝!”
“别慌,趁夜摸上山寨,一要体力,二要精神。我习惯早睡早起,夜一深会熬不住的,你也睡一会吧。”
盘子觉得有道理,可还是置气道,“睡不着。”
沈来宝以手枕在脑后,合眼好一会,终究还是缓缓睁开,眼中立刻映了满眼绿色。他抬手摸摸那草,“都冬天了,还这么翠绿,生机勃勃的。”
盘子抱膝坐在他一旁,没有吭声,“兵书上没有提过这些。”
“啊?兵书当然没提过什么翠绿的草。”
盘子顿感暴躁,“我说的是兵书没提行动前还要吃饱喝足还睡觉的事!”
“盘子,尽信书不如无书。”沈来宝说道,“书上有没有教你怎么洗澡?没有吧,那如果没有人教,你是不是就不会洗澡了?所以书上没提的,自己也可以琢磨琢磨,未必要全听,奉书为玉皇大帝。”
这个说法盘子从未听过,颇觉他说的有趣,可还是板着小脸一脸“你尽说大瞎话”的模样。沈来宝倒是琢磨出合适她的词来了——傲娇。
盘子还要说话,却猛地被他捂住了嘴,掌着脑袋就往地面上压,要不是他嘘了自己一声,盘子真要踹他一脚了。
一会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知道为什么沈来宝要这么小心了。
地面传来了微震感,还有马蹄声响,似有人从不远处驾车驶过。
他要探头看又被沈来宝压了回来,不许他瞧。他也没拧,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相信他的策划,还会乖乖听从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
马蹄声刚到附近,似看见有尸体躺地,顿时慢了下来。马的嘶鸣声未落,那山上便又传来一群怪叫声。
那是山贼冲下山的声音。
盘子很明显感觉到沈来宝抓住他的手势力道做大,他微微一顿,抬眼瞧他,那眼底的,分明是愤怒和可将人灼烧的眼神。
……所以刚才也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听地面传来的动静吧。
只是一瞬,盘子就对他有所改观,并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匹夫,而是个故作潇洒还强行安慰他人的少年。
从山上冲来的果真是山贼,那路过的一队马车不过四辆,人数不过十余个,稍微抵抗了下就跪倒求饶了。
沈来宝拾起一粒石子,瞧了一会,准备找个长得像傻蛋的下手。瞧了一回,刚好有个离得近一些的瘦小汉子,认真一瞧,长得真傻,就你了!
他挥手一弹,那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那傻蛋小腿上。
傻蛋抬起右脚往被打的左脚小腿磨了磨,就继续看戏了。
“……”果然是傻蛋。沈来宝又挑了一粒,再次击中他的小腿。
傻蛋这次终于察觉了,回头一瞧什么都没有,正想着到底是什么虫子在咬他,忽然看见远处地面上有金珠子。他两眼发亮,又警惕的看了下同伴,谁都没发现。他立刻往那边走去,捡起一颗,又发现一颗,像绿豆那般洒落地面。
他喜滋滋的拾起一个又一个,见草丛里还有,探身去捡。忽然草丛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还没等他叫出声,就被捂住嘴拖了进去,随后被一掌击中脖子,晕死过去。